她的语气带着祈求,明明自己是一位公主,是陛下的女儿,身份高贵,锦衣玉食,可面对强势的嬷嬷,却唯唯诺诺,反倒成了下人一般。
杭絮看着十六公主微弯的背影,脑海中忽地浮现回忆。
几个月前,招待科尔沁来客的一次宴会上,这位十六公主似乎也畏畏缩缩地同自己搭话,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
那张明艳大气的脸,本不该露出这种神情。
她叫作容攸。
若不是容攸自曝出身份,杭絮绝不会把她同皇室的公主联系在一起。
宫女依旧不依不挠:“那可不行,谁知道公主这一去要花多久。”
她看向容琤,“啪嗒”跪下来:“王爷,您要给奴婢做主啊!”
容攸的目光也颤颤投向容琤:“小小叔叔,我、我不是有意的。”
声音里满是畏惧。
容琤只说了第一句话,而后一直在默然观望,现在,他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你说十六公主撞倒了你,把衣服弄脏了?”
宫女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
假山后,杭絮看着容琤伸出手:“衣服给我。”
宫女把托盘上乱糟糟的衣服拿起来,递给容琤。
隔着几丈的距离,她能轻易看到衣服上的划痕和泥土的黑色痕迹,以及缝隙中夹杂的几片花叶。
容琤只扫了一眼就把衣服扔了回去,宫女手忙脚乱接住,丢在一边。
“你是在何处被撞倒的。”
宫女指向不远的一处地点,“就在那里,我正走得好好的,忽然——”
“别说话,我没有问你其他事。”
容琤凤眼低敛,菱唇微抿,神色冷酷至极,在外人看来,全然一副马上要动起大怒的模样。
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吓得膝盖在地上磨蹭着后退了几步。
若是杭絮看见,定然要发笑,因为容琤摆出这副神情,不过是正在沉思罢了。
容攸怯怯地开了口:“小叔叔,我、走走得太快,没有看清路,才撞倒了嬷嬷,不是故意的……”
容琤朝她瞥去一个眼神,对方立刻熄了声。
算起来,容攸与容琤的血缘关系不算浅,容攸还能叫他一声小叔叔,只是面对他的神情,却不像见了亲人,反倒像面对一个严苛的审判者。
“不必再说,我已知晓。”
他看向跪在地上宫女:“你说这衣服是被十六公主撞倒,所以才沾了脏污。”
“可为何衣服上有木芙蓉的花瓣?”
宫女本还在点头,闻言一愣,看向容琤所指的地方,衣服上的一片粉色花瓣。
她一愣,随后指向不远处,结结巴巴道:“花、花瓣是掉在地上的时候沾的,王爷看,那里有花。”
她摔倒的地方,确实有几株含苞待放的粉花。
容琤没有转过目光,继续道:“衣服上的花是木芙蓉的花瓣,但那处地方,种的是月季,一株木芙蓉都没有。”
他继续说道:“你摔倒弄脏了送给大皇子的衣服,为了避免责罚,于是等故意被人撞倒,把罪责推给那人。
容琤原本冷淡的声音更添了几分寒气,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或许是木芙蓉与月季的花瓣太过相似,才让你能够如此不知廉耻,诬陷栽赃公主。”
不只宫女,连容攸与杭景都愣住了。
杭景扯扯杭絮的衣服,压低的声音带着惊叹:“阿姐,姐夫好厉害,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杭絮却不甚震惊。
似乎大家都忘了,容琤虽是身份尊贵的亲王,但却并非不学无术,反倒是陛下的得力助手,心腹之臣。
宫女这一点小小的伎俩,怎么能逃开他的眼睛。
空气凝滞许久,终于有了动静,容攸低低开口:“所、所以,我没有弄脏衣服,小叔叔,对吗?”
容琤转向自己名义上的侄女,声音的冷酷散去:“有人算计,责任自不在你。”
“再者,”他的声音重了许多,“你是陛下的女儿、宁朝的公主,就算弄脏了衣服,让人知会大皇子一声便是。”
“不必在此向人解释,没有人可以让你去乞求,知道吗。”
容攸轻轻点头,碎发随之晃一晃,她抬眼看向容琤,只一瞬就低下,不知把对方的话听进了多少。
两人交谈的时候,瘫倒在地的宫女已悄悄起身,想趁着没人注意,逃之夭夭。
只是她还没走出几步,便因为在半路伸出的腿摔得趴在了地上。
“哎哟”
宫女惨叫一声,她挣扎着爬起来,便看见自己四周都围上了人。
杭絮站在宫女身前,却在跟容琤说话:“宫里的规矩我不太清楚,像她这种人,要怎么判罚?”
容琤看着杭絮,凤眼的冷意散去,变成了温和:“等侍卫来了,让他们处置便是。”
杭景自告奋勇去叫人,不一会儿带着几个侍卫回来。
讲明缘由后,侍卫架起宫女,想要离开,杭絮却突然出声把他们叫住。
“等等。”
几人回头,有些疑惑:“王妃还有何吩咐。”
她走近,低头看着狼狈的宫女。
“东西呢?”
宫女躲闪着杭絮的眼神:“什么东西,奴婢不知王妃说的是什么。”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贪上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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