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谁也没有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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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材没了用处,施药这项活动也作废,人群散得差不多,孙大夫指挥着学徒把器具收起来,又转向仇子锡。
“仇太守,先前从苏州买回来的药材全都被煮过,没了用处,所有的药材还需重新采购。”
“病人也等不了多久,时间实在紧迫,还请太守早派人出发。”
仇子锡闻言立刻回道:“孙大夫所言甚是,我现在就回府,派人去采购药材。”
老人点点头,把一份重写的方子交给对方。
仇子锡冒着雨回去,这些炉子药材却不能淋雨,剩下的人便待在棚子里,等着雨停。
看着棚子外面渐弱的雨势,老人捋一捋有些杂乱的白胡子,忽地来了一句:“不知宋小友现在如何。”
容琤也看着雨景,他的目光朝北,烟雨中壁罗山巍峨的山势若隐若现,那点景色不知有何吸引人,能让他一瞬不瞬看了一刻钟。
卫陵瞧瞧自家王爷,心中了然,摇摇头,又跑到孙大夫旁边,跟他讲宋辛的消息。
老人神色一下子惊喜起来,连长长的白眉也翘起来,“你是说杭姑娘去救宋小友了!”
“对,王妃亲自去的,您就放心吧!”
卫陵也转头看向壁罗山,神色不知为何有些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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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夫满心盼着杭絮和宋辛回来,等雨停回到医馆时,便守在门口等待着。
当他看见远方奔来一匹马时,激动得站起来迎接。
而等马上掉下两个血人后,他脸上的激动顿时僵住。
杭絮的手紧握了一路缰绳,骤然松开,手指屈伸都有些困难,一时没有拉住宋辛,让他歪倒下来。
眼看宋辛就要掉在一摊积水里,她干脆自己也踢开马镫掉下来,挡在了宋辛身下。
预想中砸在积水里的触感并没有到来,杭絮倒在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那怀抱中的热度透过湿漉漉的衣物,蔓延到她的躯体,在冰冷了一路的身体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微微战栗起来。
她仰起头,看见容琤紧抿的嘴唇,还有凤眼中的紧张。
杭絮低头,瞥见自己身体上大片的暗红,不禁笑起来。
她抬起满是血迹的右手,点点容琤的脸颊,在上面也留下一点红色,安慰道:“放心,我没受伤。”
孙大夫此刻腿脚利索得不像个老人,几步就赶了过来,把宋辛从杭絮怀中抱出来。
听见杭絮的话,惊叫起来:“这些血都是宋小友流的?”
他把宋辛的身体翻来覆去,查看伤口,等看见对方背后那个被布条缠绕,依旧缓慢渗出血液的伤口时,连声音也颤抖起来。
杭絮站直身体,给老人说明情况:“他被人用剑刺伤,伤口很深,我在伤口上撒了很多止血药,也缠了布,但似乎没什么作用。”
老人两根手指按住宋辛的脉搏,一边诊脉,一边分神说话:“幸好撒了,不撒流的更多,”
他放开手腕,把人搀直了,想要背到自己背上,“脉象微弱,要赶紧处理。”
宋辛侧过头,睁开圆眼睛,看着这位忘年的好友,用虚弱的气音打了个招呼,“孙大夫,好久不见啊。”
他其实一直醒着,只是没了力气,连眼睛也懒得睁开,但听见老朋友的声音,依旧强撑着说了话。
“你呀,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能说这话,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心上!”
孙大夫手掌悬在对方的背上,将落未落,像是要给他一掌。
但最后还是顾忌伤者的身体,收回了手,回头喊人:“帮我把人抬到屋子里去。”
卫陵比学徒来得更快,他年轻力壮,一下就背起宋辛,双手避开对方背上的伤口。
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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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院子里面,不断有学徒来来去去,脚步匆忙。
他们手里或是端着一盆血水,或是拿着大卷细布,又或提着个药箱。
一个学徒端着碗药,猛地推开门:“老师,药来了!”
孙大夫点点头,手中包扎的动作不停,“药放在那里。”
老人眉头罕见地皱着,宋辛背上的伤口已被银针缝合,上面敷了一层厚厚的膏药,隔着细纱布,可以看见深深的褐色。
他一边包扎,一边说话,“幸好伤口用布包了起来,没什么脏东西,若是进了石子沙砾,那就要多费许多功夫了。”
杭絮认真听着,忽然感觉发顶一沉,仰头看去,容琤不知何时跟她离得很近,嘴角有一点微微的笑意,“阿絮似乎很喜欢撕衣服。”
她闻言,看向自己的衣角,那里被撕了大半,露出一点中衣的痕迹。
她一愣,也笑起来,“似乎……确实是这样。”
等包扎完毕,孙大夫这才端起一旁的汤药,动作精准的捏住对方下颚,就要灌下去。
“等等,我自己来……就好。”
宋辛出声阻止孙大夫的动作,颤巍巍地端起药,一口口咽了下去。
喝完还咂摸两下,“白芍、川朴、乌梅炭,这是补血的药。”
他脸色苍白,满是冷汗,神情却很是惬意,似乎刚才不是清醒着感受孙大夫用银针缝合伤口,也不是喝下一整碗苦涩的药汁。
“不错。”
孙大夫瞥他一眼,“还有力气就好,这还是第一碗,等会儿还有两碗补气的,你也自己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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