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入职那日,我记得你曾说过,要当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现在呢,劫走济灾之粮、掳掠灾民,为一己之欲,甚至不惜延长瘟疫,只为制造混乱,这桩桩件件,哪一样是为了百姓?”
陈舟艰难地仰起头,目光和仇子锡对上,脸上表情带些惊讶,“我不过随口一说,仇太守竟然记了这么久。”
他狼狈的脸勾出一个笑,“仇太守是个好官,一心为民,在扬州干上一辈子都愿意。”
“我却不想一辈子当个县令,庸碌到死。”
“若是计划没有被打乱,”他的声音里带了些懊恼,“太守的尸体应该在扬水西岸的滩涂上被发现。”
“我临危受命,暂代太守,而后治理水患,受陛下赞赏,将我这太守之位给扶正了。”
仇子锡看见他这副毫无愧疚之心,反而还隐隐遗憾的模样,怒气盈胸,可陈舟却不欲再说什么,任仇子锡怎么问,也不回答,反而转向杭絮道:“王妃还有什么问题,一并问了吧。”
杭絮因前世的记忆,早知道他的打算,因此并未太过震惊,指一指角落里的三角眼道:“我听他说,今天是将兵器运出去的日子。”
三角眼被指到,浑身抖了抖,更往角落里面缩去,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瞎子加哑巴。
“不错,今天的确是运送兵器的日子。”
“他们要把兵器运往何处?”
“从南郊绕道至北门外,他们会去山上,从一条特意开凿的路离开扬州。”
“路在什么位置!”杭絮心跳逐渐加速,她用力握紧掌心,将语气维持平静。
“我只知道他们去的是壁罗山,至于那条路,是机密信息,我不了解。”
陈舟眯着眼,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哼笑起来:“现在他们应该到了山下,快上山了,想要截获武器的话,王妃可要抓紧了。”
他以为杭絮问这些话,是想知道武器的去向,全没往宋辛身上想。
杭絮站起身,右手从腰间抽出匕首:“多谢提醒。”
她看向身旁的容琤,“我带你的人去救人?”
“我说过,你的命令他们一样听从,”他也站起身,“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走到门外,却忽地听见门内又响起凄惨的叫声:“怎么又痒了,不是吃了药吗,你别走,别走!!”
杭絮脚步顿住,重新返回屋内,陈舟在地上打着滚,眼珠赤红,牙齿紧紧咬着,卷土重来的痒意显然让他接近崩溃。
她费了一番力气,才将药丸扔进他的口中。
“对不住,”她说着道歉的话,语气却毫无歉意,“忘了说,刚才的药只有一刻钟的效果。”
“你要感谢自己刚才表现得不错,如果弄虚作假的话,第二粒药可不会给你。”
陈舟闻言,惊惧地望了她一眼,却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了。
再次走出门的时候,杭絮听见仇子锡的声音传出来:“把我骗到都陵山上那次,你究竟是怎么把信送到我手上的?”
陈舟的声音很低,但杭絮也听见了,“太守大人,当然是靠你身边的人了,冬实看着憨头憨脑,但可聪明的很,你看,这么多年了,你从没怀疑过他……”
杭絮心脏一跳,那些隐藏在冬实憨厚笑脸下,被忽略的疑点忽地浮现。
壁罗山下,仇子锡将截获的纸条给冬实,让他守株待兔,最后却无功而返,消息究竟是谁泄露。
仇子锡夜半未归,为何冬实毫不担心,反倒说太守让他另一日去接应。
以至于那日太守府前,杭絮郑重叮嘱时,冬实毫不顾虑的笑脸,也让她疑窦丛生。
她拉紧容琤的手,将他扯了一起往回走,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孙大夫的药材买到了吗?”
“前两日到了。”容琤派了手下在队伍中,自然清楚。
他没有听见陈舟的低语,此刻有些疑惑,“怎么了?”
杭絮又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开始施药?”
“就是今日上午。”
两句话的功夫,他们又到了门前。
仇子锡看来,有些讶异:“王妃——?”
杭絮却不管他,径直看向地上的陈舟:“你说冬实也是你的人?”
陈舟说了第一遍,自然能说第二遍:“确实,王妃没有想到吧。”
“你派他去苏州采购药材,有没有在药上动手脚。”
陈舟想了想,点点头,十分无所谓的模样:“应该是动了吧,我让他做点手脚,回来的时候,他跟我保证,这药能让那孙老头名声尽失。”
杭絮一惊,还未说什么,另一边发出一阵刺耳的桌椅摩擦声。
仇子锡站起来,嘴唇紧抿起来,神色带了少见的慌张:“我进城的时候,看见城墙外已经支起了施药的棚子,孙大夫马上就要施药了!”
杭絮看向容琤,男人的神情也严肃起来,菱唇微抿。
太守看向容琤,他原本慌张的神色收敛起来,眉眼坚定:“还请王爷与我一起去城外阻止施药。”
“凭我一人,恐怕威信不足以制止灾民。”
容琤看向杭絮,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杭絮松开男人的手,背身走出门外,声音伴着身影远去,“你的人我带我了。”
容琤微愣,随即正身看向仇子锡,声音冷沉下来:“事不宜迟,我们也抓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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