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恶魔一样的人走到她的身旁,居高临下,她被下了药,动弹不得,闭目等死,却不曾想头顶传来那人无所谓的声音:“算了,留一个给他们传信吧。”,接着便离开了。
阿娜尔躺了三个时辰,恢复知觉后立刻强撑着离开,此后半年,每一夜都会梦到那个血腥的大帐。
阿布都同样惊讶,他没有想到,会与那个数次在战场上交锋的女人相遇在此地,还是以这样一种方式,那些日子里拼杀的血腥气此刻似乎又弥漫在鼻尖,让他心潮澎湃。
在众人无声了半晌后,有人站了起来,右丞相长胡花白,痛声道:“陛下,此妇人乃是杭将军的女人,早已出嫁,一介妇人,怎能抛头露面,上台比武!”
科尔沁的使臣也站起来,不服气道:“陛下,这人、女子,不是、将士,违反了、规则。”
又有几位使臣站起,附和道:“对,不算数,还是我们赢!”
闻言,皇帝并未动怒,反倒哈哈大笑,道:“她可没有违反规则,德福,把军籍册拿来。”,比武前,为了核实众将士的身份,早已取了军籍册放在一旁。
被喊道的大太监应一声,便动了起来,不过半晌,就将军籍册丞到皇帝面前。
皇帝将册子扔给座下的吏部侍郎,命令道:“张爱卿,朕前些日子让你写的东西,还知道在哪儿吧,给朕念一念。”
吏部侍郎站起来应了,翻到最末的几页,擦擦额上的虚汗,开始念起来:“杭絮……正一品镇北大将军之女,三月十二入籍,立为百户……”
张侍郎声音虽颤,却也不小,台上台下之人听得清清楚楚,丞相更是满脸不可置信,翘起胡子,拱手又要进谏。
皇帝却不管他,自顾道:“杭絮是杭爱卿之女,自小上阵杀敌,与台下将士有何异,朕不过给了个名分而已,有何不可?”
他温和的神情显出少见的威严,扫过台下一众不忿的老臣,将他们骇得鸦雀无声。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冲德福挥挥手,对方几步走上前,正欲宣布杭絮的胜者身份,然而原本预想中已接近尾声的比武,又突生变数。
阿布都站起来,朝皇帝行礼:“陛下,我同杭姑娘是旧识,今日相见,心中欢喜,想同她比上一场。”
皇帝下意识便要拒绝,在他看来,阿布都身高九尺,壮如铁塔,而杭絮却如此娇小,就算她技艺惊人,也难以胜出。
然而杭絮欣然回应:“好。”,他望向杭絮,对方正好也向他看来,眼中没有半分畏惧。
“陛下放心,”她道,“我不会输。”
*
最后一场比武,杭絮没在台上等着,反倒走下台阶,她来到自己的座位,拾起扔下的匕首,掂了掂,便欲离开,然而被身后之人捉住手腕。
她回头望去,容琤这几天头一次与她对视,不闪不避,“别去。”,他说。
“阿布都在科尔沁部的武艺排行第一,比斗时最喜欢痛下杀手,你上台,就算赢了,也很可能会受伤。”
杭絮看着嘴巴张合不断的容琤,思绪乱飘: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对自己说这么多话,不对,还有那晚在马车上。
手腕上的力道越发收紧,“不要去,好不好?”,杭絮回神,注视着对方平静无波的神情,以及那双凤眼里难以掩饰的忧虑,忽地笑起来,而后将自己手腕上的桎梏取下,温柔却强硬反制住。
她注视着对方,一字一句有种奇异的信服力:“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受伤,不会让你担心。”
说罢抽身而去,走上比武台,留下容琤坐在原地,右手空空地握了握,像握住一段承诺。
阿布都早已在台上等着,手中握着一柄弯刀,这是科尔沁人常用的武器,刀刃乌黑反光,不知喝过多少鲜血。见到杭絮,他微晃刀身,露出一个文雅的笑:“杭姑娘,又见面了。”
杭絮右手反握那柄不到两尺的匕首,格在胸前,也道:“六王子,别来无恙。”
她之所以带着面纱,就是不想面对这种情景,但既然事情发生,那坦然应对也未尝不可。
比武一开始,杭絮就飞身靠近,阿布都不像阿娜尔,他绝不会因不耐烦和懈怠露出破绽,所以缠斗无用,只能最初就用尽全力。
阿布都将弯刀舞成一个完满的圆,以抵挡杭絮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然而杭絮最善用匕首,依旧能找出破绽,将刀刃逼近对方的皮肤,纵使只是微微见血,也多了数道伤痕。
阿布都向前几步,他厌倦了一味的防御,弯刀向杭絮劈砍,对方高高跃起,绕道身后,继续着主动攻击。
杭絮的每一击都不做无用功,挥向阿布都的致命处,而对方也并非无用之人,每一击都能用弯刀格挡,并找机会回击,但杭絮身体轻巧,总能避开。
久久不分胜负,渐渐的,阿布都的动作变得缓慢,杭絮得手的次数多了起来,在又一个大破绽出现时,杭絮逼近,,匕首就要刺向阿布都,然而对方诡异地笑笑,原本无力握着弯刀的右手速度骤然加快,刀柄击向杭絮的颈脖。
“杭姑娘,你中计了。”,他说,诱敌深入,本就是战场上该掌握的东西,他力气极大,这一击下去,最少也会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
杭絮神色不变,只是看似用尽全力的匕首突兀失了力气,整个人如游鱼一般,滑到阿布都身后,对方的攻击落了空,杭絮的匕首却架在他的颈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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