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琬也不装模作样地推辞,起身便离开了。
路过慕容樾的时候,沈琬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这回慕容樾早有预料,两人目光所触,沈琬笑着,再度转开眼,径直朝殿外走去。
慕容樾将壶中的酒饮尽,也起身走了。
沈琬一路往摘星台而去,这里因还在修建,所以僻静无人,又打发走了身边跟着的宫人,不多时,慕容樾也如约而至。
她今日着了一袭淡蓝色织金刺绣缠枝牡丹齐胸襦裙,只有一条姜黄色披帛略显眼些,一点都没有抢了主角林宝瓶的风头,也显得整个人分外温柔。
慕容樾走近时,步子略略顿住,一时竟没有上前。
但沈琬已经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身问道:“为什么把章如寄送进宫?”
眉眼带嗔,却是一点都不温柔,慕容樾不禁失笑。
见他面上还带了笑,沈琬皱眉,后退一步。
慕容樾低头咳了一声,正色道:“本王不喜欢她。”
“那你为何先前还要娶她?”沈琬道,“不喜欢打发了便是,为何要她入宫?”
面对沈琬的咄咄逼人,慕容樾一点也没有生气,只是说:“陛下后宫空虚,本王不过是尽了长辈之责,也让她替沈昭仪分担一些压力罢了。”
“你……”沈琬一时语塞。
她的耳尖红起来,想起那夜她躲在慕容胤身后,身上却衣衫凌乱,被慕容樾看了个正着。
她咬了咬嘴里的嫩肉,稍稍压低了声音:“你到底什么意思?”
“有些事若是不喜欢,就不要逼着自己去做。”慕容樾淡淡道。
沈琬抬眼斜睨他,出了这趟远门,慕容樾似乎比她印象中要瘦一些了,秾丽的脸庞上也隐约有些疲态,只是背脊仍然挺得笔直。
沈琬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
“难道你是真心和慕容胤在一起的?”
沈琬沉默了。
隔了一会儿,沈琬鬼使神差一般地对着慕容樾道:“他不行。”
慕容樾挑眉,看着沈琬的脸渐渐染上了一层粉红色。
沈琬又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樾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找本王,就是为了告诉本王,他不行?”
“不是,”沈琬连连摇头,但是她又思忖片刻,才说,“你……前世的时候,过得怎么样?”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直接问出想问问题,他是怎么死的。
她也死过一次,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也明白若是再忆起,又是怎样的残忍。
谁料慕容樾却道:“过得不错,本王重新娶妻生子了。”
沈琬扭头就走。
慕容樾连忙拉住她,沈琬重重一甩,他却好像吃痛一般没有再来拉扯,只是叫住她:“开玩笑的,我也死了。”
他本来只是忽然想逗逗她,毕竟她那日差点和慕容胤做了那样的事,今日说话又像一只张牙舞爪,虚张声势的猫,很难不让人想逗一下。
沈琬到底停住脚步,又问:“怎么死的?”
慕容樾一愣。
从始至终,沈琬从来都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不过也对,他的结局对她来说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
同样,慕容樾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当时他杀了慕容胤和太后,后面却还有更多的事等着他,便先亲自将沈琬扶灵至义恩侯府,打算让她的棺椁灵柩暂作停留。
义恩侯府知他前来,怕他大开杀戒,皆都作鸟兽散,只有沈夔一人相迎。
侯府老太太早前听说慕容樾起兵谋反,知道自己以崔若仙性命相胁逼死沈琬,最后怕是也逃不脱,于是早在惊惧之下一命呜呼。
既是章氏已死,沈夔便求慕容樾看在死去的沈琬的份上,饶过义恩侯府,慕容樾也答应了。
等停灵完毕,沈夔亲自奉上美酒,但慕容樾喝了那杯酒之后,便没了知觉,直到再度醒来,已是回到了过去。
慕容樾重生之后去查过沈夔,却并未发现他有什么异样,沈夔日常交际虽多,但其实并不复杂,最感兴趣的也只是在道观论道喝酒。
他有什么动机要杀他?
即便是杀了慕容樾,沈夔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慕容樾隐去这其中种种,只对沈琬道:“我杀了慕容胤他们之后,还是没有躲过倾轧。”
“那你知道是谁杀了你?”
慕容樾摇了摇头。
好在沈琬没有刨根问底,慕容樾暗中松了一口气。
沈琬继续道:“我觉得宫里有点不对劲。上辈子我入宫之后,慕容胤一直身体康健,没再有过病痛,但这辈子却不一样了,前些日子他又病了一场,我怀疑是有人故意干的。”
慕容樾眉心微微蹙起,思忖片刻后才道:“我也发现了,一开始戎国生变,我还以为只是一个巧合,但我前脚刚走,后脚慕容胤就出事,不得不让人多心。”
“会不会......戎国那里也是?”沈琬问道。
“难说,赫连琊休并非如此冲动的人,他应该知道若是侵犯我大齐,最坏的后果是什么,”慕容樾沉声道,“仅仅只为了乐溪郡主,虽也说得通,但理由却并不充分。”
沈琬心里一惊,慕容樾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大齐怕是有人和戎国勾结,这事远比她想的要复杂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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