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那薛老先生也打算混到这饮食行当里,和我们抢饭吃了?
花小麦绷着脸挑了挑眉,敛容道。
他从未做过饮食生意,只因这许多年来,始终未曾寻到一个令他真正满意的大厨。前二年八珍会撞上你,他本有两分心动,但晓得你是桃源斋请来的,还以为你会留在那里为厨,待得弄清事情始末,你又已在火刀村里开起了饭馆儿,他说,也是这回八珍会上遇见我,才又起了这份心思。
薛老头的这番说辞,明明是在肯定汪展瑞的厨艺和实力,然而他却仿佛很不习惯这样的夸赞,说话时眉头纠结成一团,摆明了很是苦恼。
这神情瞧着委实古怪,花小麦掌不住要笑,费了好大力气才生给憋了回去,气鼓鼓地哼一声道:如此说来,汪师傅,你还真是个抢手的呢!前有宋静溪跑来挖墙脚,今日连赫赫有名的省城第一老饕也来游说于你我还当那薛老先生待我好,没成想,他也不是个厚道人!
你别这么说。
汪展瑞索性将眉心拧成个川字:我心里晓得,他与宋静溪不同。那女人说穿了只是想拿我当枪使而已,待得她目的达成,会将我摆去何处境地还未可知;而薛老他是相信你独个儿便能将那稻香园撑起来,于你而言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我
想是有点发急了,他这话说得有点语无伦次,嘴上连打好几个磕巴,显然是认了真。
孟郁槐是个宽厚的性子。在旁看得心下不忍,便瞥了花小麦一眼:差不多得了,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花小麦眉角一挑,讶异地朝他看去。
真是奇了。对于汪展瑞被薛老头叫住一事,由始至终,她压根儿就没和孟郁槐提起过,怎么看情形,这家伙倒好像对她心中所想一清二楚似的?
别看我,你那点小鬼心思,唬得住谁?
孟郁槐似笑非笑地勾一下唇角。
汪展瑞一脸困惑,目光在他两人之间来回穿梭:怎么个意思?
哈!
花小麦再绷不住,一拍掌笑出声来:汪师傅你别紧张,我同你闹着玩罢了。我又不傻。薛老先生从前与你素不相识,冷不防叫住了你,大概会说些什么,我就算不在跟前,也隐约能猜得到。只是这终究是你的事。你不提,我也不好主动张嘴问,更不想影响你做决定。
她说着便长长吁出一口气,正色道:薛老先生虽不懂为厨之事,在省城的饮食界却很有威名,他看中了你的手艺,这对于你实是一桩大好事。我给你句实话,我是真心替你高兴。唔,虽然么,那老先生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越过我直接找上了你,我心中的确是有点不乐意的。不过算了,谁包藏祸心,谁存着善意,我能弄的明白。这事儿,你只管自己拿主意。不管你怎么决定,我都没意见。
你、你真这么想?
汪展瑞始料未及,不可置信地朝她脸上望了又望。
你瞧我是那起口是心非,爱逞强的性子吗?花小麦歪歪头,冲他弯了弯嘴角,若真要我说心里话,我自是不愿你离开,但如今这样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倘使我拼命将你拦下了,过后你也会懊悔的。
她说着便偏过头去与孟郁槐对视,捂住心口一脸沉痛。
你们说,似我这等识大体顾大局的东家,还能上哪儿去找?汪师傅,咱俩有朝一日若在那八珍会上狭路相逢,你可让着我点儿,知道不?
铺子上有汪展瑞这样的大厨,自然如虎添翼,但说穿了,这世上又有谁甘心永远被压一头?像他这样的人,原本就很有资格,将整个后厨都牢牢捏在自己手中。
那汪展瑞被她前面那番话弄得有点感动,听到后来,却又不免觉得好笑,面上神情愈加奇异,自胸臆中吐出一口气。
其实头先儿在薛老先生面前,我已做了决定了。我告诉他,当初我拿定了主意要在稻香园干一段儿长久日子,眼下也并不打算离开。我请他给我两年时间,若两年之后,他仍存着要开食肆,让我掌勺的心思,我便来省城助他,但明儿个,我还是同庆有他们一块儿回火刀村的好这话刚进门时我就同你说过了,你怎地不明白?
你是说
花小麦一愕,下意识还想再开口,却发现其实没甚么可问的了。
这算是柳暗花明吗?
她不由自主地朝孟郁槐望去,就见那人也正微笑着一脸欣慰地看着她,便唇角一弯,噗嗤笑出声来。
当晚孟郁槐与汪展瑞将庆有捉了去,在楼下大堂吃了一夜的酒,小伙计打着哈欠催了两三回,犹自觉得不尽兴,索性抱着酒坛子去了那两人的房,直饮到临近子时,方带着一身熏然酒意回屋。
花小麦等不到他回来,早已是搂着小核桃在榻上盹着了。因怕吵着媳妇孩子,他也不敢开灯,轻手轻脚朝榻上摸,一个没当心脚下打晃,撞在了一张四角凳上,发出咣一声轻响。
小核桃皱着脸使劲儿扭了两下,似乎很不耐烦,神奇地从口中发出一声类似于啧的声响,花小麦也瞬间给吓醒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拍拍小娃娃,睡眼惺忪地朝孟某人脸上一瞟:怎地这么晚明儿咱们去哪儿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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