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榻边坐了,花小麦立即迫不及待地开口:我
今日吕斌和省城盛隆镖局的董老板去了稻香园,对不对?孟郁槐率先将话头接了过来,唇角带一抹笑容。很是沉稳,从前吕斌偶尔会来家里,娘与他见过两回,便留下了印象。虽叫不出他的名字,但将他的容貌一形容,我心里就有数了。
原来你知道?花小麦闻言,便立刻站起来立在他面前,半真半假地瞪他一眼,孟镖头,你还真是心大呀,居然能如此淡定!好啊,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你给我规规矩矩坐好。我要审你!
孟郁槐被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给逗笑了:你这又是唱哪出?
你还好意思说?花小麦便撇撇嘴,原来从去年底开始,那董德友就找了你许多回。想要让你去他在省城的盛隆镖局入伙,只是被你不由分说推拒了。才未能如愿。连顺镖局接了瑞锦绸缎庄那笔买卖之后,他俩又上门好几趟我光是想想,也觉得心下发烦,只怕你更加不好过,怎地回来也不同我说一说?
孟郁槐将榻上的被褥抱到近前,舒舒服服往上头一仰。
不过是些琐碎事体罢了,说来何用?
花小麦在心里一翻眼皮,坐在榻边,用脚踢了踢他的腿,没好气道:你起来起来,坐得端正些,都说了是在审你了,至少要拿个像样的态度出来吧?
孟某人唯有又翻身坐起,竭力止住笑意,满面诚恳地看她。
镖局的事我懂得不多,平日里也甚少过问,想着只要你别遇上麻烦就行。
花小麦侧过身子,一板一眼地道:可我也是今日才晓得,吕斌和董德友两个,居然纠缠了你那么久。你既有烦恼,回来跟我说说,就算派不上用场,纾解纾解也是好的呀!但你呢?敢情儿在你心里,就压根儿没把我当自家人?
胡扯。
孟郁槐摸了摸她的头:我并未将此当做一件烦心事,很不需要纾解,这是真话,不是作伪。横竖我心中是早就有主意的,他们哪怕找我再多次也无济于事。他们来了,我若得空就应付两句,如果不得闲,随便找个人将他们打发了就是,哪有半点麻烦?
这人的性子就是这样,沉稳克己,一丝不乱,想要看见他惊慌失措,只怕比登天还难。
于家里人而言,他这样的性格当然是很省心的,仿佛丝毫不必为他担忧。可什么事儿都存在心中,日子长了,对自个儿也不好哇!
总之无论如何,往后再遇上事情,你好歹同我言语一声,我就算帮不上忙,心中至少有个数。花小麦小声嘀咕道,寻常时我不计有什么事,都会同你说,难不成在你眼里,我就那样不牢靠?
孟郁槐笑着答应一声使得。
其实今日董德友和吕斌跑到稻香园去,有件事,花小麦一直弄不明白。
一笔六千两银的买卖,的确不是小数目,是很值得争抢一番的,这自然不用多说。然而她恍惚记得曾听孟郁槐提过,那董德友去世的父亲这些年做买卖赚了不少钱,他应是家底儿丰厚才是。盛隆镖局开在桐安城,寻常时能接到的业务必然不会少,去一趟蜀地,经历重重危险,到最后镖局里也就是赚个三百两而已,怎地就让他如此心心念念,锲而不舍地屡次上门?
她这么琢磨着,也便问了出来,孟郁槐勾唇一笑,起身拿个茶碗倒了温水给她,见她喝了两口,便将剩余的半盏一股脑吞了。
董德友与吕斌或许没同你说清楚。
他沉声缓缓地道:瑞锦是咱们桐安府最大的绸缎庄,每年单单是从蜀地购买的绸缎数量就相当可观。一年之中,他们需要与那边的供货商家结两次货款,分别是三月和九月,只要他们那绸缎庄一日不关张,也就必然要与镖局长期往来原本一向替他们押这银镖的是省城另一间镖局,前不久两家生了龃龉,一拍两散,瑞锦绸缎庄这才寻到了连顺镖局的头上。
这就难怪了!
区区一趟三百两的业务,或许董德友的盛隆镖局还不会看得太紧要,但倘若能与瑞锦绸缎庄长期合作,就相当于每年有六百两是在手心里捏稳当了的,这样的大买卖,搁谁身上能不心动?
即使是现在,买卖已经归入连顺镖局手中,那董德友还仍旧跳出来腆着脸嚷嚷着爻合作,不就是想从中分一杯羹吗?
不能将一大块儿肉全吃进嘴里,抢一口肉汤喝喝也挺好啊!
若不是如今连顺的大小事体都落在了我身上,我还真想自己带人走这一遭。孟郁槐看花小麦一眼,接着道,如今那瑞锦绸缎庄只算是试探性地将这肥差事交给我们做一回,若办得好,不出丝毫差错,于我们而言,将来就是个长久的买卖。
花小麦垂首琢磨了一回,捏住他胳膊道:盛隆镖局就开在桐安城里,且那董德友手头很有两个钱,瑞锦绸缎庄明明也在当地,却偏要舍近求远,跑来咱们芙泽县寻连顺镖局帮忙押镖,可是因为那盛隆二字名声还不够响亮的缘故?
不错。孟郁槐干脆地点点头,我告诉过你,镖局这行当,名头相当重要。那董德友或许财力雄厚,人手也足够,但之前却从未涉足这一行,基本可算作是个无名小卒,如此重要的一趟银镖,谁肯轻易交给他?若我估计不错,那瑞锦压根儿从头到尾,都不曾将他们纳入考虑范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