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麦闻言,便低头想了一回,琢磨不通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又担忧对方真有事,一时竟拿不定主意。
正犹豫间,孟老娘自厨房里迈了出来。把手一挥,大喇喇地嚷嚷:多大点事,就值得你这样抠破头皮地犯难?你也就这点本事了!你既怕得厉害,老娘陪你走一遭就是,青天白日的,我还不信他能吃了我!
说罢, 果然解了围裙拉住花小麦的胳膊要往外走。
女中豪杰啊!
花小麦在心中赞叹一声,忙笑着道:可要是郁槐回来
甭跟我蠍蠍螫螫的,跟对门院子交代一声,请他们帮忙给带个话儿不就行了?赶紧的,晚饭还没做好,回头得耽搁到多早晚?
她是听不进去花小麦在说什么的,左手拉着她,右手虎虎生威地冲春喜腊梅一招,仰首阔步地出了门。
几人去到村子东边,远远地果真看见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人蹲在小饭馆儿门口的墙根下,身畔就是那一丛艳丽的凌霄花。仿佛百无聊赖,那人正垂着头不住地捡小石子儿玩。
他穿着只是普通,衣裳像是穿了许多年的,颜色瞧着灰扑扑,打眼一望,就是个寻常的庄稼汉而已。花小麦看不清他的样貌,却能肯定之前从未见过这人,愈加觉得摸不着头脑,不等她走上前,春喜和腊梅已壮起胆跑了过去,咋咋呼呼地吆喝道:喂,你不是要见我们东家吗?她眼下来了,你有甚事,赶紧说呀!
那人倏然抬头,目光直直掠过她二人,落在了花小麦和孟老娘的身上。
花小麦便冲他笑着点了一下头
这就是你们东家?那男人霍地起身,似是有些不信,然而脸上却毫无表情,将花小麦又打量了一番,摇摇头,你们莫要哄我。
许是有孟老娘在旁的缘故,春喜和腊梅两个显得底气足了很多,当下便一翻眼皮,很不悦道:谁耐烦糊弄你?若不是你,我们早就回家,只怕这会子饭碗都捧到手上了!你当我们同你一样闲得没事做?
唔。男人应了一声,也就不再发问,东瞅瞅西看看,见敞着门的大堂内有一张空桌,便自作主张地搬了出来,闷头闷脑,将自己随身那个看上去极其沉重的大包袱搁了上去。
我叫汪展瑞。他的声音很低沉,语气也没什么起伏,听上去有些怪异,说完这句,就再度紧紧闭上嘴不开腔。
花小麦生平还没和这样人打过交道,又不知他的目的,只得抿唇又是一笑:这位大哥,你找我究竟何事?
我来当厨子。汪展瑞一头说,一头将那包袱打开来,从里面掏出数个塞得严严实实的瓶罐,一股脑地都摊在桌上。
原来是为了这个!花小麦恍然大悟,继而就觉得有点好笑。
先前春喜和腊梅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害得她也跟着紧张起来,还以为是有人寻仇,心里还百般琢磨可曾得罪过什么人,却不想,眼前这姓汪的却是来应征!
最近这一向,她让孟郁槐在芙泽县里放出风,说是小饭馆儿要招厨,虽上门应征者寥寥无几。但想来,城中人也有不少是晓得这事的。这个叫汪展瑞的男人若是从别人口中听说,也并不奇怪。
只不过嘛既然是来应征,就是想从她手里领工钱,态度是不是也该稍微的好一些?这样一副讨债的架势是闹哪样?
我听城里人议论,就来了。汪展瑞的话依旧简短。想来当厨子,得先显显本领,这规矩我懂。借厨房一用,我这就做几道菜,你看可使得。
话音未落,已转过身,看样子是真打算要往厨房去。
等一下。花小麦忙叫住他,和颜悦色道。这铺子最近正在装潢,厨房哪里能用?我在村里还有另一间铺面,要不
不用那么麻烦。汪展瑞摇摇头,打断她的话,厨房用不了也没关系,有口锅就行,我自个儿垒个土灶也是一样。
说着,真个低头。四下里踅摸起大石头来。
怪人,怪人!
花小麦简直哭笑不得,揉揉眉心:你别忙了。有灶给你用。一面就转过身,让春喜将平日里摆外卖摊子用的那口大木炭炉推出来。
汪展瑞走到炉子旁,前前后后绕了一圈,仿佛很嫌弃,嘴角微微往下一撇:木炭炉虽方便,到底火不够旺罢了。我今日将就一回吧。
你也不用这样瞧不起。花小麦将笑容一敛,正色道,与柴火灶相比,用木炭炉做菜的确没那么容易,但说到底,没有用不好的火,只有掌握不好的火候。
你说的有理。汪展瑞瞟她一眼,将桌上那些个瓶瓶罐罐一样样打开来。
六安瓜片、云雾毛尖、普洱、松萝
这人那沉重的包袱里,装的居然全是各色各样的茶叶!
你这是要用茶叶做菜?!腊梅嘴快,登时嚷了出来。
有何出奇?汪展瑞静静地看她一眼,自古以来,用茶叶做的膳食数不胜数,我十四岁上就开始学如何以茶入菜,十几年了,也不过懂个皮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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