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扯了左金香便往外走。
不想那姓佟的竟再度赶了上来,很有点不情愿地道:这么说,你也是个厨子?
哈,什么叫你也是个厨子?孙大圣跳出来,得意洋洋地道,你也别觉得我们夸口,那八珍会你总听说过吧?喏,去年,就是去年,我们东家便曾去参加过一回,仅仅凭着一道菜,便夺了个魁首回来,你若是不信,尽可以出去打听呀!你们谷县是什么情形,我们弄不清,也不好随便乱说,但我们整个芙泽县,论起厨艺来,她认第二,就无人敢认第一!
你去过八珍会?那姓佟的眉尾一挑,似是有些惊讶,以你这样的年纪,怎会
我自个儿只不过有间小饭馆儿,自然没资格参加,是有位同行忙不过来,便让我搭把手,我就去帮忙做了一道菜,如此而已。花小麦淡淡地道,仿佛有谦虚之意,却并未否认孙大圣的说法。
废话,下厨这回事,她的自信心从来不输人,有甚么必要遮遮掩掩?
姓佟的男子点了一下头,犹豫片刻,终究按捺不住,将那仍立在一旁的小伙计扯过来,下巴点了点他手中那道乌龙吐珠,闭了闭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你刚才说,我这道菜至少有三个错处,究竟是什么?
小伙计瑟瑟缩缩,可怜巴巴地道:东家,客人还等着上菜呢,再耽搁下去,就凉了
等就让他们等着!男子没好气地斥道,既来了我问梅轩,就要守我的规矩,若连这点子工夫都等不得,就趁早离了我这里吧!
花小麦情知今日不与他说个明白,恐怕真走不出这道门了,只得耐着性子道:第一,你乌龙吐珠是用瓦器烹饪的,图的就是它离开灶台端上桌之后仍有火气,可将汤汁的鲜美牢牢封存住,使其不至于流失。而你却在烹煮好之后又将它盛出,放置在白瓷盆里,这样固然是更好看些,但菜的滋味却打了折扣,岂不弄巧成拙?
这那姓佟的张了张嘴,还有呢?
第二,乌龙吐珠需用原汤勾芡,你却用了水,两相比较会有什么差异,不用我来告诉你吧?花小麦一口气说下去,第三,虾胶打得不够细,且虾肉与鸡茸的比例失当,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是大事,但实际上会对口感造成怎样的影响,还用我细说吗?
她笑了一下,朝那男人脸上张望一眼:乌龙吐珠是个费时费工的菜色,我瞧得出您功底扎实,若能在细节之处多加琢磨,往后您这里的生意,一定会更加红火,客似云来。
费了整整一中午的口舌,她着实是有些疲乏,回身对左金香点了点头,便要往外头去。
男人站在原地思忖了许久,三两步跑上前来,低声道:你的酱料
花小麦厌烦地从孙大圣手中接过两个酱坛,转身递给他:您尝尝吧,若觉得有兴趣,可来火刀村珍味园寻我。当然,我已应承下,今日之事不会往外说,倘将来您发现这话传了出去,也可来珍味园与我或是这位芙泽县城西万记的夫人掰扯。
她看了看那站在旁边许久,毫无存在感的高壮妇人,抿唇一笑,终于踏出问梅轩的大门。
午时已过,三人腹中都有些饿,便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茶寮,吃些茶水点心之物,紧接着便去其他酒楼食肆兜售自家的酱料。
这一整日的奔波,总算是没白跑,得以抢在那万记之前,与四五间大酒楼签了订单,说好一两日之后,便将酱料送来。
花小麦直到这时,方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比在小饭馆忙活一天还要累。左金香要回娘家瞧瞧自己的父母,她便同孙大圣先行回了芙泽县,也没进城,径直沿着官道进了火刀村。
此时天还没有全黑,料想孟郁槐应是不会这么早回来,她便也不着急,先去到珍味园,与雷师傅说了说今日的情况,然后才晃晃悠悠地往村子南边走。拐进通往自家院子的小土路时,遥遥地便见孟老娘站在门口,隔壁的关蓉她娘也立在一旁,正面容焦灼地说着什么。
孟老娘脸色很不好看,却到底是没有扭头就走,只留在原地,满脸不耐烦地听。花小麦心下疑窦顿生,脚下不自觉地快了起来,三两步走到二人面前,并不搭理关蓉她娘,只笑着对孟老娘道:娘,你这是干什么呐?
见她突然出现,关蓉她娘似是有点发怯,却没有立即离开,反而拽住孟老娘的袖口,用力扥了扥。
啧,好了好了,甭跟我废话,不是都告诉你了吗?我也没办法!孟老娘拂开关蓉她娘的手,横花小麦一眼,道,干什么,你说我在干什么?你今日好容易回来得早些,还不该做顿新鲜饭给我吃?快点,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花小麦脆生生答应了,跟着她快步走进院子里,一面挽袖子,一面笑嘻嘻道:娘,您想吃什么?房梁上还挂着一只用盐渍过的野兔,要不我给红焖了,您正好吃两杯酒?
孟老娘嘴里嗡隆一声,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只知道大约是答应了。花小麦便去了厨房,伸手将那野兔取下来,一回身,却见孟老娘站在门口,正拿眼睛没好气地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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