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了她语气轻快的缘故,孟郁槐果然如释重负,偏过头来也笑道:这倒的确是件正经事,趁着我这两日闲暇,合该早早打理妥当才是。再拖延下去,只怕我又不得空了。
镖局的事情很忙?花小麦原本窝在他心口,一听这话,心中当即咯噔一下。抬头去望他。该不会你又要出门走镖了吧?
倒不是为了那个。孟郁槐将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唇角的弧度又拉大两分,微笑道,头年你曾替连顺镖局做过一台春酒宴,可还有印象?今年因柯叔身子不好。便把这事给耽搁了。长久以来的传统,轻易丢掉未免可惜,于是今年,这差事便落到了我头上。
意思是,柯震武让他来全权负责这春酒宴的一应事体?
花小麦挑了一下眉,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感觉。
年节里,她曾带着自己做的吃食前去探望柯震武,发现那老头虽然瘦了好些,精神头却很不错。人也乐乐呵呵的,眼瞧着是早无大碍,应该很快就会回到连顺镖局坐镇才对。可如今,他不仅依然很少在镖局中露面,还将那春酒宴的事都交给孟郁槐张罗。这意味着什么?
这一年一度的春酒宴,可是与城中各大小商家联络感情、招揽买卖的好机会呀,难道
她咬了咬嘴唇,挽住孟某人的胳膊,有点迟疑地问:你说,柯叔的意思,该不会是想
孟郁槐的心思较她更为缜密,哪里会不晓得她在猜测些甚么?当下便缓缓摇了摇头,截住话头,沉声道:柯叔将事情交给我去办,我就只管踏踏实实地照应,眼下不该我考虑的事,无需想太多。
花小麦明白他的意思,也便不再往下追究了,只眯眼乐颠颠道:那请问孟镖头,今年这春酒宴的席面,是否依旧由我来办?
不妥。孟郁槐看她一眼道,你嫁了我,便是我自家人,此番这春酒宴既是我来操持,若仍然将席面交由你置办,只怕会引来旁人碎语。虽则镖局里的一众兄弟并不计较这些杂事,却保不齐会引来别有用心之人,索性另觅一间酒楼,免得出纰漏。
这一层,花小麦也是想到了的,知道今年这钱,自己多半是赚不着,因此也并不觉得失望,翻翻眼皮佯怒道:哼,你不让我做,我还不稀罕哩!本姑娘手艺精湛,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们连顺镖局错过了,是你们的损失!横竖我饭馆儿酱园子两头忙,也不差这几两银子,倒要多谢你替我省事呢!
说罢,从他膝上跳下,转身就往榻上爬。
孟郁槐情知她是在说笑,爱极她这只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来的娇嗔模样,忙不迭起身紧跟上去,搂住她的腰往被褥中一滚,少不得行一番快活之事。
倏忽便是月余,打谷场附近那两块菜地里的白菘和萝卜,被孟郁槐收得一干二净,又弄了些肥水来,一丝不苟地在田间浇灌了一遍,只等天气再暖些,便可将那几大包番椒种尽皆撒进去。
因着那春酒宴的事,他在镖局里委实又忙活了一阵,晚晚都是赶在宵禁的最后一刻方出得城来,归家之后也顾不上与花小麦多说,洗了脸脚卷进被窝里就睡,下巴上冒出的青茬也来不及刮一刮,不几日便是密密匝匝地一层,扎得人生疼。
他从前不惯与人应酬,但往后类似的事恐怕只会越来越多,也就不得不尽快适应起来,个中辛苦,自不必赘言。花小麦晓得他劳累,有心替他炖些汤汤水水滋补一番,却又实在分身乏术,只得每晚提前在小饭馆把吃食做好,特意依他口味烹调,提回来于锅中热一热,端到榻边,让他好歹吃上两口。
入了春,正是各处行商最活跃的时候,人人都想趁着春暖花开,踏踏实实地做上两笔买卖,官道上每日里车来人往,冷不丁一瞧,似比那集市还要热闹。行走的人多了,小饭馆的生意自然也就愈加火爆,连着几天,一到中午、晚间。大堂内便挤挤擦擦全是人,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至于门口的外卖摊子,更是日日排长队,当中不少熟客自会带着食具前来,饶是如此,店里准备下的食盒,却仍旧永远不够用。春喜和腊梅两个疲于应付,只得揪住花小麦与她商量对策。
这等小事不必问我了。花小麦站在外卖摊子前,被浓浓油烟所包裹,眼睛也睁不开。手里急急地翻炒锅中菜。你自去寻那做食盒的师傅。与他定下一千个,到时候我再去与他结账就是。
春喜答应了一声要走,花小麦想了一想,又赶忙叫住她:你先莫要忙。下晌我还要去珍味园一趟,可能会在那里耽搁上好一阵,留几串钱给你,若刘师傅送牛肉来,你便把钱给他,假若有甚么紧要事,你就打发芸儿去唤我一声。
是为了那新酱出缸的事?春喜立在她身侧,笑逐颜开地扯着喉咙道,我还没恭喜你呢。眼看着又是一大笔银两要入口袋啦!
花小麦拨冗回身冲她笑了一下。
珍味园开张一整月,做下的头一批酱料已是熟了,昨日花小麦已经前去一一尝过,仙酱、豆豉与一料酱这三样依旧保持了从前的水准,剩余的五种新品。滋味也十分醇美,神仙醋酸而香,花椒酱油鲜中带甜,细细一品,还有一股微微的麻爽之感,因用料讲究,管理得当,色泽也格外红亮柔润,莫说是寻常店铺,即便是那百年老店安泰园出产的酱料,也未必能比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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