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贼人被孙大圣一掼,啪地跌在地下,扬起漫天尘烟。他竟也不急着起来,就以一种极怪异的姿势趴在呛人的灰土里,脑袋死死往下勾着,似是万般不愿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花小麦惯来晓得孙大圣办事牢靠,能被他直接逮到自己跟前儿的人,十有*就是那放火的正主儿了。只是眼下她还有好几个菜未做,厨房里灶下还燃着火,一时之间倒有点迷迷瞪瞪,搓了搓手慌慌地道:那个大圣哥,要不你领着他去楼上雅间坐一会儿,待我将诸位的菜都上齐了,然后再
不急,不急!围在门口那一堆食客异口同声笑哈哈道,我们都不赶时间,老板娘你先办正事紧要哇!
孙大圣也笑了,指着地下那人道:可不是?嫂子你敢是犯糊涂了吧?这东西烧了你家的田,岂有请他去雅间,拿他当个贵客看待的道理?
旁人倒还犹可,唯独这孙大圣,花小麦一早觉得被他口口声声称嫂子实在是别扭至极,当下便忙摆了摆手:大圣哥,你往后还是随着我二姐和姐夫那边,叫我一声妹子就好,这嫂子二字
孙大圣也不计较,应了声使得,又道:那你且瞧瞧,这人你可认得?
花小麦果然低头望向趴在地下那家伙,将面上笑容尽皆收敛了去,沉声道:你装鹌鹑吗,现在才知道怕。会不会晚了点?把你的头抬起来!
那人扭了两下,仍是期期艾艾地不肯,孙大圣毫不含糊,一脚便踹在他腿上,厉声道:跟你说话,你没听见?难不成还想再尝尝我这拳头的滋味?
听见了,听见了!那人吃了一吓,赶紧抬起头来,瑟缩着朝花小麦望过去。
这人瞧着总有四十多岁,很有几分面熟。皆因他长得十分脸谱化。老鼠眼。塌鼻子。尖嘴猴腮,浑身上下都在传达着我是泼皮妥妥哒这样一个信息,让人只需看一眼,就永远也忘不了。
他绝对曾经在小饭馆儿出入过。没跑!
这不是那黄泼皮?这等喧闹场面,春喜和腊梅自然不会错过,腾腾地从屋里跑出来,指着那人高声道,喂,黄平发,你好不要脸,那日被郁槐兄弟赶走了,又不敢当头当面同他争执。便跑来欺负女人?你这等货色,活该你一辈子打光棍儿!
花小麦愣了一愣,随即就有点想笑,考虑到场合问题,忙死死地憋住了。
一个长得很像泼皮的人。外号果然叫黄泼皮?用得着这么贴切吗?太不给人面子了!
她把脸别到一边,好容易才把嗓子眼里那股笑给忍了回去,清了清喉咙,正色对那黄平发道:若我没记错,你曾来过我这铺子上应征酱园子的伙计,因我家夫君觉得你不合适,三言两语将你婉拒了,对不对?然后你便心生恨意,放火烧了我家的菜地?
那黄平发眼睛下一片青紫,显是被孙大圣揍的,这会子怕得全身哆嗦,也多数是由于孙大圣虎虎生威地站在一旁。他先偷眼瞟了瞟身边那壮实的男人,接着才可怜巴巴地望向花小麦,尽力使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诚恳一些,小声道:不是,花娘子你误会了我虽名声不好,却也不是那起不晓得分寸的人。实是在田间放炮仗,一个不小心,才
很好,至少他肯承认那晚的一场大火,的确是因他而起,那这事就好办多了!
听你放屁!孙大圣又是一脚踢过去,凶声恶气地喝道,你跟村里人显摆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吃了两口黄汤,便东南西北都分不清,甚么话都敢大大咧咧往外嚷嚷。哼哼,你们可别不信,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孟家那菜地,正是被我一把火给烧的,只烧坏了半亩白菘,还算便宜他家了呢!
他仿着那黄泼皮的语气声口,拿腔拿调地道,末了在那家伙脑门上狠狠一拍:怎么,敢说敢做倒还不敢认了?
我黄平发一时语塞,嗫嚅了好一会儿,低声兀自强辩,我那是醉话,醉话!吃多了两杯,说几句大话罢了,如何能尽信?
孙大圣也不理他,转头对花小麦道:这黄平发家里一分地都无,我就说嘛,但凡是自家种着田的人,都晓得此中辛苦,又哪里会轻易就去烧了别人家的菜地?刚才那话,他跟村里人说了不止一回,听见的人多了去了!初二那天,我便已知此事是他所为,只因他这人每日里四处闲走,要寻到他,颇得花一番功夫,是以我才没有立刻来告诉你,想着直接将人带来,免得你心焦,如今你便只管发落吧!
围在门边的众食客见状也吆喝开来,这个道老板娘,这狗东西烧了你家的菜地?那你可绝对不能轻饶,送他见官,那个说见甚么官,这点芝麻绿豆大小的事,官府未必肯管哩,依我看,直接叫他赔钱,最是便当,一直之间,闹腾成一片,轰轰隆隆嘈嚷不休。
花小麦心里是没打算将这黄平发送去见官的。食客中有人说得对,莫说这事官府未必会理,就算真个理了,至多也不过打他一顿板子,她自个儿却是捞不着任何好处,与其这样,倒不如把钱讨回来,方算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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