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多谢你告诉我这些。花小麦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位,忙勉强冲她笑了一下。
你用不着跟我道谢,我受不起,也没那么好心。景老娘斜乜她一眼,只不过,你帮手做了这鱼汤,我便还你个人情,过了今日,咱们两不相欠,省得将来你挑我的理儿!
灶上炖着的奶汤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泡,一股浓郁的香味蓦地升腾到半空中。
花小麦来不及与她多说,快手快脚地将炸成金黄色的鱼片放进锅中,又丢了两片老姜、一把葱段,倒了两勺黄酒下去。待得汤汁再度煮沸,再加入切好的香蕈、笋丝和火腿丁。
景老娘使劲吸了吸鼻子,喉咙里滚动了一下,又拿胳膊肘杵了花小麦一下,压低声音道:方才我问起那摊子的事,你八成以为我是要管你讨钱吧?
没有。花小麦扬了扬唇角,口不对心地否认。
我纵是要讨钱,也自会去寻我儿子,和你这外人可说不着!景老娘言之灼灼,又沉思一回,唔,最近你们的确是富了,每月也该多往家里交些钱,过会子我就同泰和商议去!我儿子最孝顺,断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那个方才说生儿子没屁用的人,好像也是你老人家吧?
花小麦没接她的话茬,见那鱼汤熬煮得差不多,便舀出一小碗来,在里面撒了些许胡椒粉和一簇芫荽,端到她面前,微笑道:大娘,您尝尝这汤怎么样?
景老娘再吞一口唾沫,很有气节地把脑袋偏过一边:这是给家里老太太做的,我不喝!
老太太的口味您最清楚不过,就帮我尝尝咸淡,看是否合适。花小麦把碗又往她面前送了送。
景老娘熬不过,终究是接过去抿了一口,咂咂嘴,又连喝三大口,抬头望天,小声嘀咕:咸淡倒是正好,只不过你这手艺也不咋地啊!就你这样的本事,也能在村里摆摊?我看如今火刀村里的人,一个个儿地都发了疯了!
花小麦也不与她争辩,见她说滋味合适,便寻了个瓦罐,连鱼带汤水一并倒了进去,又调了一碗姜醋汁,一齐放进食盒内,递到她手里。
大娘,这奶汤锅子鱼,最好是置于炉子上边煮边吃,那样滋味最是浓厚。鱼肉吃得差不多了,可以再往里添些萝卜豆腐之类的菜蔬接着煮,又好吃,又方便。汤里加了不少胡椒粉,辣味是足够的,也能去去潮气,老太太吃了,兴许能觉得舒服些。
知道了知道了!景老娘没好气地应了一句,提了食盒转身就走。然走了不上两步,她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神秘兮兮道:你二姐,方才喝的究竟是甚么药,是不是能生儿子的?
花小麦不想回答她的问题,免得将来这事若不成,她更要拿花二娘撒气,于是只微笑一下,将她送了出去。
待景老娘离去之后,花小麦立刻扯着花二娘回了西屋,将自己刚刚听来的事讲了一遍。
花二娘不等她说完就已经炸了毛,恨不能一蹦三丈高,跳着脚不停口地大骂:这小贱人,真真儿好不要脸!当初她见天儿地跑来摊子上擦桌洗盘子,是她自个儿执意如此,与咱们有什么关系,难道咱们没下死劲拦着她?如今眼见从咱这儿得不着好处,就跑出来逢人装委屈,我呸!你等着,我这就去把她揪出来,我非
你冷静点听我说行吗?花小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担心,眼下村里说不定已有多半的人认为那摊子是她与咱们合开,她不能来摊子上操持,是咱们不地道,赶了她走,她有苦说不出。若再由得她胡来,咱们必然要被人议论的,就算挨个儿解释,也解释不过来呀!更要紧的是,如果因此影响了摊子上的生意,那咱们可就亏大发了!所以,必须得尽快把这事解决了才好。
你想干嘛?花二娘眉头拧得死紧,愤愤地道。
你和春喜姐、腊梅姐两个,关系挺好吧?花小麦思索着道,那天她们在咱家,我瞧着,她们舌头挺长,嘴也挺敞的。
花二娘微微一怔:她俩?是,她俩是有些爱说闲话,但跟我真正算是很投契,我能肯定,她俩决计不会四处瞎传咱家的坏话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花小麦摇头笑了笑,我自是相信二姐你与他们交好,也正因如此,我才想请她们帮个忙。
她凑到花二娘耳边,如此这般地小声嘀咕了一阵。
花二娘眼睛一亮:行,那我明儿就找她们去!
第八十七话 众目睽睽之下(上)
又过得几日,这连绵了小半个月的雨季,终于过去了。
天气一下子便热了起来,隔日一早就出了大太阳,日头来势凶猛,灼烈得好似能将田间地头的草垛引燃,家家户户纷纷把床褥被子搬到院坝里晒,发出一股软蓬蓬的香味。
许久没摆摊,花小麦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养懒了,见天气这样好,居然还有点小激动。坐立难安地折腾了一整日,东晃晃西瞧瞧,三番两次地跑去收拾整理自己的家什,又忙忙叨叨将做面的卤子和汤汁熬好,好容易盼到天麻麻黑了,迫不及待地叫了花二娘一声,推上板车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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