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花二娘猛然抬起头来,你又不算是本村人,他哪里会搭理你?
不管我是哪儿人,这事总也越不过一个理字,火刀村也没明文规定,不准外地人来讨生活吧?我又不跟他叫嚷,咱有一句说一句,他若真个有理,我便依了他又如何?
花小麦说着便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不必太过忧虑,又转头对景泰和道:姐夫,今儿只怕要耽误你那铁匠铺的生意了,劳烦你带我去里正家再走一遭。
景泰和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忧愁,但见她此刻情绪还算镇定,便点点头道:莫说耽不耽误的话,我那儿至多也不过半天不做买卖,你那摊子一个弄不好,损失可就大了。罢,再去一趟也好,只到了他家,你莫要与他争吵,更不可跳脚骂人,咱们有话好声好气地说。
好,我记住了。花小麦乖顺地应承下来,又回身百般劝花二娘好生在家等着,回屋换了件干净衣裳,随着景泰和出了门。
里正家在火刀村东面,门前栽了一颗大石榴树的便是。景泰和领着花小麦赶了过去,站在门外,少不得又嘱咐了她一回。
花小麦其实早就气炸了肺,恨不得把那里正老儿拖过来狠命摇晃,问他你是疯了吗你是疯了吗,但她更清楚,自己必须保持冷静。
谁让人家在这个村里掌握了话语权呢?人活于世,不管在哪个年代,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得不做出妥协,但这所谓的妥协,也必然要有一个底线。
她可以轻言软语地同那里正说话,他若有什么要求,只要不算过分,她也能视情况答应下来,但不许她摆摊,这不行。
站在院子外深吸一口气,她跟在景泰和身后一脚踏进门里,迎面就见一个老头坐在藤椅里,眯着眼睛晒太阳。
那老头总有五六十岁了,一张脸皱得核桃也似,浑身沐浴在上午的阳光中,神色却是颇为享受。
是哦,这春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最是养人,的确挺舒服,她都有点不好意思搅了人家的雅兴了!
花小麦冷笑一声,刚要开口,却见景泰和冲自己打了个手势,继而带着点局促,小心翼翼道:柳太公,我
老头一下子张开眼睛,似乎是被阳光晃昏了头,盯着他看了许久,仿佛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蓦地坐正身体,打了个唉声道:泰和,你怎么又来了?头先儿咱们不是把话都说开了吗?莫不是你还有什么想不通?
景泰和张了张嘴,未及作答,花小麦就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冲那年老的里正笑了笑:柳太公,对不住打扰您了,是我央姐夫带我来一趟的。
你?柳太公盯着她看了半晌,却并不与她搭话,只偏过头去问景泰和,啊,这便是你那小姨子吧,来咱村儿有些时日了?听说河边那摊子也是她摆的?唉,我知你们心下过不得,但我也没法子,村里人意见可大哩!你们瞧我这岁数,还能活几年?你们就让我消停消停吧!
不是的太公,我回去仔细琢磨了一下,实没觉得我们那点动静能吵到谁,您看景泰和原本不大爱说话,这时就显得有点笨嘴拙舌的,搓了搓手,十分局促。
啧,难不成我还冤枉你?柳太公那面色倒还算和善,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余地都不留,咱两家又没仇,我何苦给你找不自在,人家都寻到我这儿来了,我总不能还只当不知道吧?不摆那摊子,你们还可以做别的营生嘛,唉,这村里样样事都需得我来调停,我也难办哪!
他拢共也没说几句话,却每一句都好似在诉苦一般,花小麦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仍笑盈盈道:柳太公,那我能不能问问,我们在河边摆摊,究竟是影响了谁家?我也好上门去道个歉,兴许
孰料那柳太公,竟仍是把她当空气,兀自对景泰和道:泰和啊,你这小姨子怎地如此不懂事?我若将那人是谁告诉了你,岂不引得你们两家结怨?咱们同住一个村里,不仅要互相照应,还得彼此将就着,这样日子才过得安稳,你说哪?
花小麦眉毛一挑。
不理她?不理就不理,反正她说的话,他老人家能听得见就行。
柳太公,您说住在同一个村子里,就要彼此将就,可为何只让我们将就旁人?您只听了旁人一面之词,便让我们不要再摆那摊子,我们每晚究竟吵嚷到何种程度,您心中可清楚?其实这事也简单,您只要受累随我们去河边一趟,在附近几户人家门前站一站,由我在平日里摆摊的地方高声说话。您若听得清我说的是什么,便算我们的确过于吵嚷,如何?
柳太公有点不耐烦,终于正眼看了看她:如今大白天,四处都是各种杂声,到了夜晚,却要寂静许多,如何能相提并论?
花小麦抿唇笑了一下:没关系啊,那咱们晚上再去就是了。
我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
那也不难,麻烦您的儿子媳妇小孙孙陪着您一块儿,或是请村里人帮个忙,都使得。
你!柳太公彻底怒了,使劲拍了拍藤椅的扶手,你这姑娘怎地如此搅缠不休?我这么大年纪了,老胳膊老腿儿的,没那样精力陪你发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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