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恰巧有一个伙计进来提水泡茶,听了花小麦这一番话,一个没忍住,便扬声插嘴道:可不是吗?都跟赵师傅提了好几次意见了,他还不乐意,我们
话还没说完,被乔老太爷一瞪,缩着脖子赶紧出去了。
花小麦直直望向老赵:赵师傅,咱们为厨的人都知道一句话,良厨应先多磨刀,多换布,多刮板,多洗手,然后治菜。头上的汗,灶上的虫,锅上的灰,一旦入了菜,就算是绝顶美味,也让人毫无食欲了,对不对?
老赵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低头看了自己那双手一眼。乔雄面露欣喜之色,孟郁槐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唯独乔老太爷,仍是一副嗤之以鼻的态度。
你知道点皮毛又怎样?那也不能证明你就是做厨的一把好手了!
花小麦也不答言,四下看看,见水盆里养着两条鱼,便走过去瞧了一瞧,转身对老赵一笑:赵师傅,这两条鱼,你打算怎么做?
老赵刚才被她温和却有力地数落了一顿,心虚有些乱,顺口就道:鳜鱼是要今晚炒鱼片的,至于那条鲤鱼,打算明早做鱼松,给老太爷佐粥。想了想,又补上一句,老太爷最喜欢的便是我做的鱼松了!
赵师傅果然是个好大厨,这两种鱼肉质滋味各有不同,这样安排再合适不过了!花小麦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道,似有意无意地望了乔老太爷一眼,小炒肉用后臀,做肉圆用前夹心,莼菜用头,芹韭用根,鸡用雌才嫩,鸭用雄才肥食材原料多种多样,只有选对了烹调方式,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幸亏她因为对烹调兴趣浓厚,从前在厨师学校上课时,便常缠着老师发问,自己也找了不少书来读,肚子里算是有料的,否则这会儿,还真只有抓瞎的份!
她这先一弹,后一赞,老赵心中虽仍不舒服,但那股恼怒却消殆大半,轻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
倒是那乔老太爷,满脸不耐烦地用拐杖顿地:你说这些,唠里唠叨有什么意思?我是外行,听不懂你们这些内行话!
老丈承认我是内行,那这事就好办了!花小麦眯起眼睛笑了起来,我既知道为厨知道该注意些什么,又清楚每一样食材该如何烹调,我做的菜,乔大叔也曾亲口尝过。我想,这已经足够能证明我并不是一个一无所知,跑来捣乱的小丫头了吧?
她顿了一顿,又笑嘻嘻接着道:乔老丈,我知道自己今天说的这些话,你可能大多数都听不明白,这没有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很厉害,这就行了。
第十二话 有心还是无意
这话一出,乔老太爷当场便愕然了,脸色涨得通红,嘴唇蠕动半晌,似是怒火攻心,却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门外看热闹的伙计一个没憋住,噗嗤笑了出来,就连孟郁槐,唇角也罕见的有一丝抽搐。
乔雄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赶上来,就手把花小麦往后一拉,讪笑着对乔老太爷道:呵呵,呵呵呵,哪有自个儿说自个儿厉害的?花家小妹年纪小,不懂事,她这是孩子话,爹您可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啊。不过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这小姑娘的手艺,我实是亲口尝过的,那厉害二字,可真不是虚言哪!
哼!乔老太爷孩子气地扭开头去。
乔老丈,这位花家小妹做的菜,我也曾吃过,确实不错。
正在这时,靠在门框上久未说话的孟郁槐突然开口了:虽只是家常饭菜,却滋味十足,无论清淡或浓郁,皆能调配得恰到好处。山珍海错本身便鲜美无匹,即使用清水烹煮,也能令食者齿颊留香,而花家小妹能将普通菜肉做出不凡之味,方显出真功夫。我知您是个念旧的人,但您若信得过我,不妨让她一试。
花小麦没想到他会帮自己说话,不由得瞪圆了眼睛。
那日在矮林子中偶遇,花小麦对他做了一些动手动脚的举动,眼见得他是怒了,当即拂袖而去,今日在纸扎铺子碰上,更是连眼皮子都没抬,从头至尾当她不存在一般。花小麦以为他仍在生气,却不想关键时刻,他竟跳了出来!
孟郁槐年纪虽轻,却是连顺镖局最年轻有为的镖头,平日里又对邻里街坊诸多照顾,人缘很好,他说的话,在乔老太爷那里,是颇有些分量的。老头子仿佛十分不耐地瞟了花小麦一眼,又低头思忖片刻,终是不情不愿地用拐杖凿了凿地面。
我也不是那起不明事理的老糊涂,既然连郁槐都帮你说话,我就姑且让你试试。他盯着花小麦疾言厉色道,丑话说在前头,这顿团年饭,你若能做得好倒还罢了,倘若有半点差池,可别想领走一个子儿的工钱!
他这一松口,老赵登时就急了,再顾不得许多,跑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可怜兮兮道:老太爷,这
做一顿团年饭,至多不过忙碌一天,却能挣到四吊钱,那是整整四两银子啊!以前乔雄从镇上酒楼叫一桌席面来,他也就认了,自知手艺无法跟人家的大厨相比,可如今,一个小丫头居然也压了他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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