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奇怪,挂在树上的果实有一条很显眼的裂缝,顺着这条缝轻轻一掰,就能把它一分为二。
当两瓣果皮都盛满了男子的血液后,只需要把它们靠在一起,果实就会自动合上,整个过程不会漏出一滴血。就好像那些红色的液体被什么东西牢牢吸附在果皮上似的。
吸饱了血的果实,完全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球,一点儿血腥味都闻不到,裂缝也消失不见。
女子吃下它时都不需要做出吞咽的动作,果子就滑到了肚子里。
过上几个月——具体几个月因人而异,女子会在某一天控制不住地干呕,直到呕出那个黑色的果子。
这时的果实里面已经不再是鲜血。而是某种神秘的、奇妙的、人力无法探究但又独属于人类的存在。
这颗果实会被郑重地放在兽皮上,藏进山洞的最深处。
果实一天天变大,渐渐能听到其中浅浅的呼吸声。但这还不是时候,要等到果子长得比人的脑袋还大的时候,等到果实的外皮上出现一道越来越明显的裂缝的时候——
裂缝彻底裂开,新生的婴儿在两瓣果皮中间哇哇大哭,部落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大部分时候一颗果实里面只能孕育出一个婴儿。
偶尔果实长到了大得超出预料的时候才出现裂缝,有经验的老人就知道这回很幸运地是双生儿。
至于三胞胎,那是从未出现过的。
安枝看到那棵人们口中的「神树」时愣了一会儿。因为这棵树和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灵魂栖息的那棵树太像了。
要不是安迪记忆中的树比她待过的那棵小了不少,她都要以为是同一棵树了。
小世从来都没告诉她,这种树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她甚至以为,那颗树的果实里面什么都没有是因为它太老了,结不出真正的果实……
惊讶了一阵子,安枝也就丢开了,她从安迪的记忆里看到了更加值得注意的情况。
变异来临之后,神树一夜之间枯萎,结实的树干萎缩,遒劲的枝条下垂,大片翠绿的叶子枯黄、掉落,果实全部落到地上、摔成两半,光滑的果皮变得皱皱巴巴。
不死心的人们尝试向果皮里注入鲜血,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合上两瓣果皮。
鲜血洒落在地,洇出的深色痕迹像一块块泪斑。
看到这的安枝有点难过,仿佛能和当时的人们感同身受。
如果自己吃下盛满自己鲜血的果实,或者男女做的事情颠倒一下,那么果实就不会被人呕出来,好像是一个普通的食物被消化掉了一样。
这种繁衍方式无疑让安枝大感新奇,要是上辈子也能这么生孩子,她估计自己会留下一两个后代。
刚刚看完神树怎么帮助人们生育的安枝,真的冒出了一点想要尝试的念头,不过稍微一细想,她就觉得还是算了吧。
虽然这样生孩子对女方来说又安全又省力,但是神树已经死亡,她也没有留下后代的必要,还是不折腾了。
安枝可以轻松到随意地对待这件事,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们却不能。
即使他们有着连安枝都有点敬佩的乐观和坚强,也不代表他们能豁达地接受整个人类种族注定会消亡的命运。
安枝很清楚这一点,她刚被召唤出来时人们连活下去都成问题,暂时没空思考繁衍的事情,现在日子越来越好,好几对都擦出了点小火花,自然生育问题就成了头号大事。
长毛羊生蛋的时候是在夜里,不少人提着灯笼——其实就是一根树枝上挂着燃烧的灯鱼,在笼子外面围观。
生蛋的过程很顺利,人们的脸上却没什么开心的表情。
小羊破壳而出的时候也在深夜,但无一人入睡。
灯鱼发出的光亮连成了一片,几乎要把笼子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
长毛羊温柔地舔舐小羊薄薄的皮肤和稀疏的毛发,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羊发出细细的鸣叫,一边颤抖着四条小短腿试图站起来,一边嗅着丝草的味道胡乱转头。
小羊比划着四肢,站了没一会儿就颤巍巍地坐下,顺着味道咬下大羊送到嘴边的丝草咀嚼。
人们一直在旁边看着,不出声,也不离开。
布兔会把蛋吐在地下的洞穴里,所以小兔子的诞生没有受到那么多人的围观。
等小兔子跑跑跳跳都比较熟练了,布兔就不再带丝草回洞里喂它们。而是领着几只小兔子到经常照顾布兔的露易丝跟前。
大兔子用嘴拱拱在它身后缩成一团的小兔子,几个小家伙犹犹豫豫地向前跳了几步,用耳朵遮住眼睛,又从缝隙里好奇地观察露易丝。
“布兔有把自己的孩子介绍给所有家族成员的习惯,或许以后会有布兔把小兔子带到你们面前。不用紧张,那是布兔信任你们的表现,摸摸它们就好。”
安枝曾经说过的话在露易丝脑中响起,她又惊又喜地抚摸着小兔子细绒绒的短毛,摸到兔子们舒服地眯起眼睛才停手。
目送一大几小只兔子离去,露易丝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安迪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两人相视却只有苦笑。
我们太贪心了,露易丝想,明明举行仪式的时候想的是只要活下去就好,现在不仅活下来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还活得越来越好,又忍不住在心里向神明大人祈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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