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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女子,若没了她对他的一腔诚挚情意,没了他对她满心的愧疚悔恨,便不值得他怜惜爱重吗?
    错综纠缠的情绪呼之欲出。
    帐外蝉鸣蛙叫,声声不绝,在夏夜里格外明晰。
    黑暗中,郗翰之怔忡不已,久久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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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檄文
    自临沅行至寻阳, 花了整整七日。
    于阿绮而言,这样的行军速度已算快了, 可于军中士卒而言, 却不过是习以为常的速度。
    眼下大战在即, 郗翰之早已赶去了鄱阳, 袁朔却仍如此行进, 仿佛一点也不着急, 越发教人琢磨不透。
    他这两日始终未再来寻, 阿绮无从知晓他的打算,心中亦忧虑不已。然行军艰难,为了保住腹中胎儿,她本就身体孱弱,此时更须沉心静气,尽力放缓情绪。
    这日, 众人在寻阳一处县城外驻扎下时, 已过了黄昏。
    用过晡食后, 翠微便捧着熬好的汤药奉上,道:“女郎快喝吧。”
    因连日赶路, 阿绮白日的孕吐更严重了些,此刻面色有些苍白, 看来孱弱不已。
    她抚了抚仍旧平坦的小腹, 饶是从前再如何抗拒苦涩的汤药,此刻为了胎儿,也一言不发, 接过药一口饮下。
    待口中那一阵难忍的苦味退去些,她方问:“戚娘呢?”
    翠微给她递来水与蜜饯,道:“戚娘去将女郎乘的马车再多整理一番,多放些软垫,垫上也多添了草席。”
    马车颠簸不堪,需多备毛毯软垫,可如今天又热,靠在软垫上实在难忍,只得多加一层草席,每日擦洗。
    她下意识瞥一眼帐帘,压低声继续道:“戚娘说,怀妊之时,最忌疲乏过度,饮食不佳,如今天又闷热,咱们赶路已然艰辛,女郎本就身子弱,定要好好看顾着自己,车中软垫下放了咱们带的果脯,那滋味又酸又甜,女郎白日若有不适,便悄悄取了来含一块。”
    袁朔虽说过不会伤害她,可她到底也不能放松警惕,怀妊一事,她始终未说出。
    幸而先前为隐瞒郗翰之,除了戚娘与翠微外,她也未曾向其他仆婢透露半分,这才隐瞒下来。
    眼下同行之人虽也偶尔见她面色泛白,反胃呕吐,却只以为是从前娇生惯养,未曾受过这样连日赶路,不得休息的苦罢了。
    如今未满三月,尚不显怀,仍能瞒住,须得在肚子大起来前脱身才好。
    阿绮疲累地点点头,执帕擦了擦额角细汗,微微阖眼养神。
    翠微跪坐在旁,执了团扇一下一下扇着,替她驱散夏夜的炎热。
    恰此时,帐外有人走近,问:“夫人,使君有请。”
    阿绮蹙眉,单肘撑着,才稍稍起身,忽觉一阵反胃,忙伸手掩唇,小心克制着声响。
    翠微见状,忙扬声道:“足下且稍等片刻,女郎需更衣。”
    帐外之人遂不再多言。
    阿绮接过翠微递来的水囊饮了两口,待将不适之感压下,恢复些力气后,方起身而出。
    候在外的侍从见她出来,略躬身算作行礼,便一言不发将她带至袁朔帐中。
    油灯之下,袁朔仍着一身银甲,正凝神阅览案上缣帛,白皙的面上虽因夏日暑热而蒙上一层灰暗,却并不损其气韵。
    阿绮只瞥了一眼,便垂眸立在二丈外:“使君唤我来,所为何事?”
    这几日,她心中虽焦虑,反复思量他到底意欲何为,面上却丝毫不显,每日气定神闲,只等他主动透露。
    如此情势下,她绝不能露怯。
    眼见已近鄱阳,他无论如何,也该有所行动了。
    袁朔自案后抬眸,未答话,只借着月色与灯光,细细打量她。
    军中将士们素来多灰头土面,除每日遵守军纪,将衣物、兵器等都整齐穿戴,几乎都不修边幅。
    如此,愈显得眼前女子与众不同。
    经这些时日的行军赶路,与她同行的,家中仆从也好,婢子也罢,都已没了先前洁净体面的模样,唯她一人,每日通身素淡,即便偶尔裙裾间也能见些许尘土,然整个人看来仍是纤尘不染。
    尤其她因这两日饮食不佳,又清瘦了几分,反更添了袅娜羸弱之态。
    他目光最终落在她稍显剥落的苍白面颊,温声问:“听闻你这几日因疲累,有些不适,可要我唤军医来替你瞧一瞧?”
    他这两日虽未主动寻她,却每日都派人瞧着她,知她时常乏力反胃,看来是因行得快所致。然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显出过任何娇贵不悦,反倒令他有些刮目相看。
    阿绮怀着身孕,自不能请军医来,遂道:“不过是幼时落下的病根,只每日服药便好了。”
    她说罢,微微侧身,避开他视线,冷道:“使君若无别的事,便容我先回去。”
    “不急,我自然还有别的事。”袁朔这才缓缓收回视线,肃了肃面色,将案上长长的缣帛递过,道,“夫人且先瞧瞧此物。”
    阿绮抿唇,闻言接过缣帛,仔细阅览。
    那缣帛格外齐整,其上字迹更是工整遒劲,似是袁朔亲笔所写。
    只见右首处,赫然是“讨苏氏檄”四字,其后洋洋洒洒,凡五百余言,竟是借当年崔恪峤与袁冲二人之死,直指太后苏氏,在其母族苏裕等人的支持下,肆意残害忠臣,危及国祚,乃亡国之祸根,请天下英豪一同起兵,讨伐太后苏氏与尚书令苏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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