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取下被林洛离拨开又掉下去一半的面具。露出难得的俊朗容貌,双眼明亮深邃, 鼻梁英挺, 嘴唇同关荇一样的薄情。
整张脸透着一股煞人的野性,又有些张狂肆意,好看自信得令人炫目神迷,轻易就会陷进去。并不像关荇那样大多表情都藏在一张张面具下, 连最亲近的他有时候都辨不清。
面对她的强词夺理,林洛离想挣开她的手却一时抽不出,只得出声严厉道:“请娘子自重。”
谁想到对面这浮滑女子丝毫不在意地呵呵一笑,捏红了手心里的白, 一手打开手中的折扇悠然道:“公子真是霸道,你刚才握了那么久在下都没说什么,这才握了你一会儿你倒来请我自重?公子可是不想负责?”
林洛离本性便不善言辞,况且他这次理亏。可跟这种无赖根本无需多礼,掌心变爪直接强硬破开她的束缚扼住那恼人的手腕,对面也不急不燥地顺着他打,也学着他的招式抓过去,互握着拉扯暗中较劲,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分明是妻夫手牵着手调情,根本管不着。
虽不想在街上大动干戈,可对面这厮实在欺人太甚,如何再叫林洛离忍下这口气。
他难缠这回事略显轻松的女人早就在多次过招之中领会过,打了一刻还没分出个胜负,动作幅度却越来越大。
两人斗得旁若无人,打得正起兴,突然有一道清脆的少年声带着怨气,娇蛮地大喊一声:“霍衍,我叫你再跑!”
那声音穿透力极强,隔了几条街就传了过来,连林洛离也愣住忘记了还手,怔怔看向对面。
霍衍眉宇间透露出一丝无奈,停下动作,边拉着林洛离跑边苦笑道:“咱们先甩了这冤家再说。”
林洛离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着她跑,现在跟她拉着一路飞奔,也跟她一样成了被人追赶的“亡命之徒”。
等脑子里那根线连起来,才意识到他根本早就因该甩脱了她,跟着她跑干甚。
被人牢牢掌控住的无力感分外不爽,林洛离咬牙愤然甩开了她的手停在了贯穿晋阳城的洛水河边。
不少年轻男女在此处放莲花河灯。
她俩突然相携出现的人在这群活泼的年轻人中并没有显得太过突兀。
霍衍也被迫止住了脚步,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有惊无险地低呼一声:“他还真是无孔不入,连这都被他追上了。”
她说得随意亲切,一点也不像是在对个陌生人说话。
林洛离对她这种自来熟的态度实在不能苟同,半句话没回,敛眉垂首直接往回走,根本不想和她这种人有过多交集。
“诶...”
霍衍喊他不住,也想先放他离去。
突然眼前一群头戴恶鬼面具举着各色白幡符咒的队伍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洛离不察,被冲挤上来的人群挤得踉跄了几步,正撞到到身后的女人被扶着腰带起来才站稳了脚。
被当作登徒女瞪住的霍衍赶紧尴尬地放开了手,与他分开些距离。
刚刚只触碰了他一瞬的掌心阔别已久的留念。
腰身竟比两月前还粗了几分,霍衍一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这些人干什么的?”她对着偏头在一旁不言不语等着的林洛离低声问道。
两人站在一处,身前是鬼怪队伍,身后是伸头够脑看热闹的人群。不知有意无意霍衍凑得很近,虽丝毫未触碰他,依旧能感受到她薄衫内蹭着他的热烈温度,烧得他连脖颈间得汗毛也根根竖起,呈防御之态。
林洛离抿着嘴顿住没理,周围人全在嘻哈唯独他神色正经得像是在参加一场什么严肃的仪式,不肯让人亵渎分毫。
架不住身边的女人好奇地连问了好几遍,他不耐地正想训斥一句,身后有个热情的年轻女子开口答道:“娘子是外来人吧!这是百鬼夜行,七月初七月末各有一回,一次鬼门开一次鬼门关,你凑巧赶上了这后一回,今天送鬼回鬼门呢。你就算着急也得等着,这队伍可不能轻易冲撞了,容易把鬼留在阳间被它缠上。”
“原来如此,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不急不急,有美人相伴于侧我急什么。”霍衍状若无意地叹了句,跟那女子聊得欢,话却是全传进了身边林洛离的耳朵里。
林洛离压着气在心底把这满口胡言乱语的放荡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依然端庄无比,喜怒不浮于行,只当这人跟他一点关系也无。
霍衍风流地摇着扇子无趣地等了一会儿,低头用余光觑了眼等得面色渐黑的林洛离一眼,又向队伍尾巴处眺望了几遭,还长,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索性不等林洛离反应就牵起他置于腰间的手,拨开身后拥挤的看客,一道钻出了看热闹的人群又回到了河边。
林洛离要抽回手,霍衍也轻飘飘地松开指头放开,只是喊住他道:“刚才是在下无礼,反正现在走不成,不如我请公子放个河灯当作赔罪如何?”
手边就是卖花灯的摊子,专门架在河边,方便人买卖,店家精明得很。
林洛离也看了眼,被她说动了半分。
霍衍扬扬眉,立刻准备掏钱,一顿摸索全身上下竟连个铜板都没摸着,露了窘态。
之前跑得急她又嫌银子累赘,一时捉襟见肘还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脸,霍衍顿感无语,直接扯下腰间系挂得一块玉佩扔给了摊贩:“老板买两盏河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