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离淡然伸手,置于唇边的时候稍顿了顿,依旧面不改色地全灌进了喉咙里,以便减少它在嘴里停留的时常。
俞虹见状连忙端了杯茶来缓和缓和他嘴里的苦味,钦佩道:“公子你就这么一口气喝下去了,也不嫌苦?我刚在厨房里都快被这味道熏成人干儿了!”
林洛离差点被他这形容逗笑了,脸上的恢复了几分血色,心思活泛很多,眉眼皆灵动起来。
他屈指敲了敲俞虹的额头,叹道:“我都有珏儿了,若是吃药还怕苦,岂不是还要被个孩子笑话?”
“也是。”俞虹挺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两声。
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公子,公子于他更像是个时而慈爱时而严厉的长辈,引领他教导他,是以他总觉得公子说什么都是对的。
林洛离见他一脸崇拜的表情,也伤感起来,想起了自己的爹娘。
他努力压住情绪,对俞虹道:“我进去里面沐浴。”
接着他突然想到关荇起床时的话,刚抑制住的悲伤立刻转化成了怒气再次释放出来,“这床上的东西你拆下来之后都拿出去扔了吧。”
说完他就站了起来,也没披外衣,走到没落锁的衣箱前翻了几件半新的女人衣服又回头道,“等我洗完了,我身上这套你帮着也给我扔出去。”
林洛离的言语中并没多少波动,却句句都带了刺发着狠,说得俞虹也一愣一愣的,待见了他打开机关进了浴池才反应过来,才开始下手拆床被。
这料子摸着还不错也很新,洗一洗还是能用的。公子在家的时候也没见这么铺张浪费。一定是看不惯这是那土匪用草菅人命的脏钱换来的。
是以俞虹下手也变重了,恨不得立刻撕了这料子,给公子报仇雪恨。
关荇晚上回来,就看到院子里多了座用布团堆起来的小山丘,她顿时也是愣住了,仔细询问了李二之后才后知后觉的一阵牙酸。
不过她自己说出口的话再心疼也只能认了,想不到林洛离还挺记仇,从里到外全都给她换了一遍,一件也没留。
她咬咬牙,负手走进房里。
俞虹似乎正讲着什么笑话,而林洛离穿着她最贵的一身内袍倚在床拦上低头浅笑,嘴角两个淡淡的梨涡若隐若现,却在看见她的一刹那散了个精光,藏住了自己的绚烂。
吃她的用她的,一回来还垮这个脸。
也许林洛离实在是不解风情,关荇纵是想待他温柔些都不知从何下手。
“公子?”俞虹刚说到一半公子就不笑了,觉得奇怪就跟着问了句。
只听林洛离道:“药凉了就取来给我喝了吧。”
俞虹应是回头,看见关荇正站在外间,脸色也没多好。
不过大概是习惯了的缘故,俞虹竟也没多怕她了,准备绕过她走到桌子边取药。
这药最后却没落他手上,反倒是先由着关荇拿了进去,走到林洛离床前。
“哟,今天自己知道吃药了?”
林洛离垂眼接过她手上的药碗,听她奚落了句,原只想当耳旁风,又在心下疑惑昨天那碗药难道是她喂给他吃的?可是左思右想就是回忆不起来,只记得她曾经侮辱自己父母的事情,还记得她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恶人关荇。
一口药就着怨直接喝了下去。
关荇瞧着他爽快喝药的样子也是奇了,顿觉袖口揣的那药方子没了用武之地。
然而待林洛离用完,她接回空碗时悄然闻到一声嫌弃的叹息,便低低笑了声,从腰封处取出一颗包裹好的糖粒,油纸一拆,在林洛离微张着嘴消化苦味的时候趁机往里一塞。
清爽的甜意顷刻化了开来,立即冲刷掉了满嘴的苦意,点进了几分喜悦,让他一时无所适从,被子里的手脚皆蜷了起来,侧头向里。
关荇瞧着林洛离舒展开的眉眼,又想起他时不时突然冒出来的小脾气,神情霎时变幻莫测,稍稍眯了眼,有喜欢好奇也有凌厉和复杂。
初见时只以为是一杆俊挺苍竹,冷傲绝尘;收入怀中后,才发现原来是朵需要人精心护养的娇花,一旦碰见无法招架的危险便用冷漠孤高来伪装背后的害怕无措,藏得紧紧的,磨得人不得不疼惜。
她有些遗憾。
翠竹也好,娇花也好,终究不属于她。
只不过代养一阵,最后还是要还回去的。
索性不碰不沾,省的日后烦心。
这一点林洛离也许不清楚,也不需要很清楚,可是她却不得不清楚。
她想通了这一茬,也没说话,笑着将碗扔还给了俞虹,潇洒地转身离开。
此后全然把屋子赠给林洛离白住一般,未再露过面。
糖丸和药方也是李二代为转送的,顺道还拿进来了一个灌好的汤婆子。
之后除了王麻子回来替她取过几套衣服,便再不见踪影。
连喝了三天药的林洛离病也大好了,不愿再待在床上。
因着这几日心情着实低落,他更觉得屋子里闷烦不堪,便由里到外穿着关荇的行装,带着俞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公子你说那个二当家的,这两天怎么不回来了?不过不回来也好,省得她又把公子你给闹病了。诶,也不知道庄主得没得到咱们失踪的消息,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公子,公子?”
俞虹唤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回答,见林洛离正望着门口发呆,只当他也想家了,便接着道:“其实我觉得李二人还不错,那二当家见了几次也没那么可怕。不如等她下次回来,我们和她商量商量让她放了我们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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