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六晚指间缠绵的不久后, 春意便盎然起来。寒冬一过,忙忙碌碌的一年又开始了起来。
上元长假一过,民间官衙里都复了工, 又是一派操劳之景。
张儒秀也赶鸭子上架一般, 急忙开了工。休假期间亏得有晴湘操持着,才不叫她开工时太过匆忙。
那夜的亲昵也算是定了情,情人之间原本可以有更多的暧昧时间去好好相处, 奈何司马光那边公务堆成了小山, 张儒秀这边也是忙得不可开交。开工后,二人再也没能如放灯日一般卿卿我我, 反而都各司其职, 瞧起来同平常无异。
只是其中暗自生长起来的那些情意,怕是能燎起一片荒原来。
司马光当然也愿同张儒秀整日黏在一起,他得了甜头,便不愿再吃从前吃过的那些苦。只是年后宋夏摩擦愈发频繁,局势也日渐危急, 他不能只耽于情爱, 还是要把大部分心思放到国事上去。
判官虽是一地副官, 身上的担子却也不比知州的少。何况林知州眼望着汴京,见司马光能干, 便把一些要紧的公务都推到他身上来。
林知州忙着攒荐名状,一边又管着地方的厢军, 作为陕西境的后方, 随时为前线提供补给。
宝元二年岁属乙卯,卦象显凶, 正月后, 仿佛一切都不太平。
官衙里时常开着紧急的会, 那些官苦于日日提心吊胆劳苦奔波,也苦于百姓常闻风声日日惶恐作乱。
华州仅是战线后方,民心便摇摆不定起来,毋宁说延州那些前线州郡,内里是如何乱了。
百姓惶恐,心里烦闷,便又回到了顺街之上,找几位半仙不惜花重金,也得叫人卜个好卦。
而张儒秀的名声一打出来,不似在汴京那处打死宣传,也能有许多客人抢着挤破了头都要进来。
倒不是趁着危难关头发国难财,二月来张儒秀那铺子做生意的价钱非但不似邻家一般疯狂地往上涨价,反倒是往下降了两三铜板。
入场价本就低,这般一降,初始几乎要赔了进去。
晴湘见她这一番动作,颇为不解,只是见张儒秀仍是一脸淡定,便也不再吭声,由着她去。
至于为何这般做?
张儒秀自然知道宋夏战争的大致进程与最终结果,宋夏之间将会有一场持续很长时间的拉锯战。年历拐到庆历后,两方议和,局势才逐渐缓了下来。
不过在这期间,陕西人事将会不断调动,百姓的情绪也是阴晴不定。
宋赢了几场小战,消息传到民间时,宋那边早就又输了几场大战。因着消息的闭塞性,百姓犹如身处一方深不见底的水井,总是随着滞后的消息走,心情一跌一宕。
张儒秀也深知大宋兵弱屡屡被欺的缘由,晚间司马光回来时总是有意无意地给他提着意见。另一方面也尽量在铺子里安抚这些心慌无助的百姓。
提议的那套说辞她讲了无数次,安慰人心的那些说辞她也讲了无数次。
奈何局势实在是变化莫测,纵使她提前了解了相关过程,还比不得亲身经历来得叫人瞠目结舌。
若说去年战争的消息还仅在陕西境悄然传开的话,那么今年一过春,这些消息便传到了大宋州郡各处,除了东西都还是那般歌舞升平的模样之外,旁的地方早就做好了完全准备,该练兵的练兵,该建堡的建堡。
消息传来传去,不过在官员之间传的最快最准。百姓许是只知晓个大概的风向,然而这些朝廷命官,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局势转危,看着城池沦陷,看着西夏那豺狼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这般焦虑的氛围也蔓延到了大内皇城之中。
官家仁慈,再不忍叫子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再不忍瞧见人人惶惶不安的样子。
二月间,李元昊本是发过来一则文书,请称帝改元,请愿一改从前的藩属国地位,想要同大宋平起平坐。
这文书一发过来,京官像是疯了一般,上朝抗议着。谈些大宋自古以来的宗主国风骨,又言此番文书若是允了下来,恐怕与辽再难共处。
朝堂炸开了锅,日日上朝吵的不可开交。地方官也关注着京中的局势,不免要分出来几个意见不同的派来。
张存那帮子主张言和,而庞籍那帮子人吵着要上战场一扫前耻。偏偏两帮子人之间又有着许多渊源,叫原本简单的局势又复杂起来。
官家也是被吵的头疼,不想在经历这番拉锯战。于是进入三月后,便开了场大宴,检阅殿前卫士,鼓舞士气。许是觉着仅仅鼓舞士气还不足以安京内京外天下四方百姓的心,四月,官家又颁了道文旨,特意对旁的部落首领赐予加官进爵的奖赏。
如此局势危急,官家的意思,不再故意瞒着战争消息,叫人惴惴不安。所幸公开了去,还鼓励前线附近的百姓送去粮草,送去物资补给。
官家相信他手下的政策,相信那帮文臣武将,也相信百姓。前线的百姓见这仗都快打到了自己家门口,有人慌乱逃窜,有人却往前冲起来,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存着理性,愿意相信官家,也愿意相信地方官兵。这样一来,民间大众的情绪也算是稳定了下来。
彼时华州正忙着稳定民间的情绪,一见官家的旨下来,林知州松了口气,召来一众官员——民间暂时放下不管,只是多叫些人手把持各方城门,严查出入。目前仍将重心放于前线之上,华州必须尽全力给予前线所能有的最大程度上的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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