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真好,”楚曼儿神往,“我就没有交朋友的自由,我的那些手帕交都是经过父母认可的出身不错的姑娘。他们很怕我被人带坏了。”
曲红昭看着天真烂漫的小表妹:“要不要我给母亲写信,请她接你进京里住一段时日?”
“我怕母妃不答应。”
“别怕,我母亲应该有办法。”
楚曼儿连连点头:“表姐,这事若能成,那您简直是我的大恩人!”
曲红昭摸了摸她的头,好歹是郡王府的小姐,怎么在家里就被憋成这个样子?
眼看天色渐晚,楚曼儿终于不情不愿地跟在曲红昭身后回了将军府,与郡王妃共进晚膳。
用膳时,王妃又挑了她几个小毛病,楚曼儿很快失去胃口,放下了碗筷。
眼看姨母的眼神投向自己,曲红昭迟疑地护住盘子:“我是武将,消耗很大的,而且我真的不胖。”
“……”
恰在此日,京城的消息传了过来,说是皇帝斩了户部的徐侍郎。
又过了一日,接连有消息传来,说陛下已把户部尚书打入天牢,不日即将问斩。
郡王妃听了,念了句佛,叹道:“当今陛下可真是位嗜杀之人,前段时日已经斩了那许多性命,现在又要杀人。”
曲红昭淡淡道:“国有国法。”
“我何尝不知,”郡王妃叹气,“我们那儿离建安不远,乘马车来回也就一日的工夫,我是没在场,但曼儿的兄长那天在建安府办事,听他说,远远经过刑场的时候,就嗅到了漫天的血腥气,可见现场有多惨烈。我听到就连忙叫他别说了,我可听不得这些。”
曲红昭随口应了一句:“姨母心善。”
郡王妃又叹道:“那建安知府的确过分了些,连陛下的银子都敢贪墨,斩就斩了。但他底下人,真的有必要斩那许多吗?里面有个和我们郡王府关系不错的王大人,也被牵连斩首了。”
她说着还看向女儿:“曼儿你记不记得,你还叫过他王叔叔呢?”
楚曼儿诚实摇头:“不记得。”
“……”郡王妃被女儿噎了一噎,转头向外甥女继续道,“曼儿她父王也是这样想,觉得陛下的手段未免血腥了些。昭昭你觉得呢?”
曲红昭尽量用温和的语气表达自己的看法:“我觉得……为民除害,大快人心?”
“……”
在姨母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之前,曲红昭问道:“江南世族,都是这样的想法?”
“是啊,大部分人都是这样想的。都说乱世才用重典,陛下这是何必呢?”
“如果姨母见过那些流民,就不会认为陛下手段血腥了。不施雷霆手段,如何震慑天下官员?”
“我也知道流民可怜,水患的时候我们郡王府还给他们施过粥呢,”郡王妃道,“但是昭昭,那可是一百多人被同时斩首啊,那画面你能想象吗?”
“一百人散发出来的血腥气,我用不着想象。”
“……”郡王妃大概是终于想起了这位外甥女的职业,略有些讪讪。
“这件事里死去的流民也远不止一百人,”曲红昭又问,“表哥经过时单闻到了血腥气,不知有没有听到百姓的鼓掌声?”
“……他也没细说,”郡王妃迅速转开了话题,“曼儿,你在这里待了两日了,感觉如何?想不想回家?”
“不想,”楚曼儿摇头,“这里挺好玩儿的。”
郡王妃狐疑:“你不觉得这里的生活很苦吗?”
“不觉得,表姐这里吃得好睡得香,我真想一直待在这里。”
“这孩子,就是为了躲避嫁人,”郡王妃笑道,“昭昭,你是不知道,这孩子最怕嫁人以后会辛苦,之前去看她姐姐,还被吓到了。”
楚曼儿反驳:“我不是害怕辛苦,我是害怕这种一眼就望得到头的人生。”
“你这是什么话?”
“母妃,你和父王总说要我嫁人,可嫁人以后呢?生下一个接一个的孩子?服侍夫君,和妯娌处好关系,孝敬婆母?”楚曼儿问,“您真的觉得,这样适合我吗?”
郡王妃满脸慈爱:“知道你性子不像你大姐,我们给你找一个家里人少事少的不就成了?”
“母妃,我不是这个意思……”楚曼儿泄气,不知道为什么,和父王母妃交谈总是这样,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但他们出发点总是为她好的,让她连发火都没有立场。
曲红昭围观了这一通鸡同鸭讲,也是十分痛苦。
偏偏姨母还拉着她评理:“昭昭,你说呢?你现在一个人,过得好吗?”
“……还不错。”
“待以后你不做将军了,是不是也要嫁人的?”
曲红昭尽量委婉道:“说实话,不太想。”
“那你能去做什么呢?”
“不知道,能做的太多了,”曲红昭想着想着,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也许会试试去闯荡江湖。”
“你这孩子,好歹我也是你姨母,今日就替姐姐劝你一劝。”
“不……”曲红昭很痛苦。
楚曼儿同情地望着她,眼神里清晰地表达出“抵抗无用”四个大字。
“我们女人啊,哪个不想嫁个好人家……”姨母开始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曲红昭双眼放空,望着虚空中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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