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卫子夫都有些疑惑,什么意思?这就是我真心的理由啊!
姜叹见霍光越走越远,没注意这边,悄悄的不动声色的坐下,笑道,皇后跟陛下是一样的,真想动手,自然有千种法子,哪有上官桀大吵大闹的机会?就跟李敢并非真心投降匈奴一样,陛下得知了前因后果,勃然大怒痛心疾首,骂了一串人,却什么惩罚都没有。雷声大雨点小,皇后如今,也是在发泄情绪,上官桀来闹,皇后有名正言顺的机会训斥,怎么样?开口吼着训斥人,很爽吧?
卫子夫一愣,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出声,点着姜叹无奈道,你啊!!!你才该打,看事如此眼光毒辣,便要浪费一生在长乐宫当个卫尉,就该告诉陛下,重重的的罚你!
弯腰帮卫子夫整理衣裙的瑕心,听到这话,骤然打了个寒颤,原来......陛下训斥那么多人的失职,只是发泄情绪么?李陵家人,悉数错杀,他,没有半分愧疚和懊恼么?
这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卫子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瑕心解释。尤其是瑕心又这么怕在意的人争吵发脾气,卫子夫不想总是掀起她不好的童年记忆,下意识带她回避一些激烈的场面。
姜叹不知道内情,便接话过来,帝王的痛惜,自然是有的,但......我们做臣子的都知道,帝王的真实态度,要看实际做了什么,结果又是什么,表面上的流言和情绪,都不值一提。
瑕心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李陵为何无援而败?实际该问责的人,陛下暴怒之下也并没有动手收拾,六郡子弟因此蒙受的损失,陛下也没有补偿的意思。
姜叹挪开炉上的瓦罐,红彤彤的红泥黑炭,火焰明灭兴闪,一捧残雪遮盖,很快的化成水滴,发出撕拉的声音。
.....有些事,不可回头,不想回头,还不如放手。
放手?这样的冤枉和委屈,就这么过去了?李陵屈就匈奴,家眷枉死,只换来帝王不能回头的情绪发泄,是啊!为什么该追责的主将、使者,一个都没有追责?!瑕心低头,一滴眼泪静静没入衣袖,无人察觉。
卫子夫听着这话,若有所思,眼中却难掩惊诧,这个姜叹,如此交浅言深,就像是丝毫不怕这番话传出去后,会给他带来杀身之祸。
尤其是他今天也是反常,她自己还未表态,姜叹却如此自来熟的亲近她,如同家人般议论朝政,问什么,说什么。
但平常,这么多年,从未听其他人说过姜叹半句夸赞的话,甚至元睿都没有提过他曾议论朝政,献言建策,只说他武艺高强,办事谨慎。
难道他只是对自己说这些?
这话,以后不要说了。卫子夫深深的看了姜叹一眼,警告道。
朝政人心复杂,不是单一的对错就能评价,公孙敖、李广利、甚至路德博,都应该为李陵之事负责,可负责就能让一切回到原点么?
既然不能,帝王根据当下的朝局,做出新的取舍,是凉薄,但不能说错了......
收到卫子夫警告的目光,姜叹没有乖乖的应诺,反而笑着说,我从来没有说过,只是皇后今日崩得太紧了,我想让皇后偷得半日松心神。
这话能要你的命!卫子夫有些生气,为了讨好她一个人的情绪,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安危,真是太草率了。
这里只有皇后,一切取决于皇后是不是想要我的命。姜叹浑不在意,反而很是认真的看向卫子夫,答道,皇后,在朝政和宫务上坚持了这么久,心力交瘁,负荷过重,张弛有度才是养生之道,我只是想让皇后今日在长乐宫,放松些,该放手时便放手。
卫子夫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在替上官桀说情?
姜叹直言:有些任免,不必勉强。
卫子夫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腰板儿,强硬道:我一生不勉强的事和人,已经够了,这次,我偏要勉强!谁敢在拉回陛下的路上,临阵脱逃,我便要谁死!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瑕心都立时站了起来,姜叹却仍然坐着,淡淡回道,用上官桀立威,皇后已经做到了,若再拖下去,只是消耗,对皇后想要做的事,并无半分助益。
呵,如今的消耗和折磨,也不缺我一个了。卫子夫很执拗。
姜叹还想再说什么,瑕心却及时插嘴道,皇后莫要动怒,今日还有奉车都尉在。
有些话,姜叹听听罢了,若是入了霍光的耳朵,谁都不敢保证他什么都不说。
卫子夫这才想起来询问霍光今日来长乐宫的原因。
姜叹回道,奉陛下口谕,来给孔立上柱香,回长安后琐事繁多,奉车都尉今日才抽出空来,没想到好巧赶上了祭日。
呵,好巧,要不都想不起来呢,卫子夫脸色有些难看,吩咐瑕心,你去寻寻他,若无事,让便出宫吧。
瑕心应诺,打伞下阶,不紧不慢的往刚刚霍光消失的方向走去。
雪地极净,只有一串脚印,孤独、偏执,不知前方对错的往前延伸而去,瑕心不由自主想起刚刚偷听到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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