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景福猜对了,南宫公主气人又不是头一天,抱团跟卫子夫争执也不是头一次,所以卫子夫虽然生气她添乱,却还没有到值得自己动盛怒的地步。此刻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攸宁都退到了门口避开风暴,只留景福这种对怒气不怕的人陪着,实在有些反常。
阴沉着脸色的卫子夫刚要开口,心肺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她忍不住握紧了旁边檀木架子,上面放着的走马灯摇摇欲坠,卫子夫下意识松手去接,走马灯却晃了几下就稳回了原处,一身的冷汗这才落下,缓缓吐出一口气,轻轻闭眼,沉道:出去!
这话也吓得景福一哆嗦,犹豫几秒,只好领着众人退出,留卫子夫一个人在殿内,想着或许静静就好些了。
出去没走多远就碰到刘彻就领着霍去病和卫青往这处来了,想着皇后不太对劲的脸色,景福本想跟着回去,但阿边在院门口接了刘彻进去,冲她摆手,她这才小跑着继续出去找瑕心,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千万别再出事了!
刘彻身后的霍去病一脸坦荡,阔步紧跟着刘彻,走在了第二位,卫青反而因为心中有事,错步落在了最后,中途又被偷偷尾随的刘据和言欢几个孩子拽着说几句悄悄话,以至于前面两人都进了殿,他才刚迈进院门口。
卫子夫自然以为卫青没有跟来,眉头一皱就轰刚进来的霍去病出去,没多大事,你进来干什么,出去吧。
身后啪的一声,桌子上的茶杯摆件飞得到处都是!
经历了震惊、尴尬、痛惜、愤怒各种情绪交杂的刘彻,本来按耐下去的脾气,又上来了,转身就吼道:这是没多大事吗?卫子夫!你未免太宠他了!
她宠霍去病?现在就是自己一个宠他了?论给的好处和宠爱,这么多年自己所做的也比不上刘彻这几年的喜爱吧!
霍去病上前作势要跪,卫子夫却眼疾手快的拎起他,毫不退让的对上刘彻的直视,反手护他在身后,然后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就把他一个劲儿往外推,出去!
刘彻见了更是生气,眼睛一瞪,指着霍去病道:你敢走!卫子夫你好歹是个皇后,太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吧!?这是小事吗?还当他小时候犯错那般大人出面给他撑腰吗?
我没有!霍去病说着就要跪,去病是陛下臣子,听陛下责罚!
闻言,卫子冷不防的出手把他推得半歪在地,怒道:你敢跪!做错了什么,也值得你下跪承认?当初你自作主张出征,气得我卧床好几天,你可有来我面前跪着认错?!听陛下的就不听皇后的,大司马了不起是吗?你是准备以后都跟你舅舅学了,再不登椒房殿!是吗?
.......
刚走到门外的卫青脚步一顿,没有推门,只听接下来细细嗦嗦一阵的衣服摩擦声,霍去病就一步三回头的出来了。
门扉缝隙之中,卫子夫背对他们而立,挡住了刘彻的身躯和视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肯定是熟悉的一副要吃人的视线,地上还有几片碎玉。
神思恍惚间,其实目力极好的卫青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一袭红衣遮天蔽日而立,熠熠光华,绝美不可方物!
坚定、温柔、执着、明艳!像群玉雪山肩头的朝阳,霞光异彩绽放下顿生的波澜壮阔之撼,让人不由自主的驻足停滞,沉溺凝望!
此刻,他是最应该该把心提起来的,但心偏不听他的,红裳乌发的背影一映入眼帘,纷杂的内心瞬间安定了下来,让他只想静静等在一旁,听她皱眉笑嗔,听她絮絮安排,听她弯目浅笑,听她亦喜亦怒......
仿佛时间都能随之安定下来,随着她的节奏,缓缓流淌......
舅舅姨母应该有话要跟陛下单独说,我...也不知道该听哪个的,咱们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再进去吧。霍去病怕打扰到里面的两人,拽了傻愣楞的卫青到阶下说话。
舅舅?
卫青这才恍神过来,喉咙发紧得厉害,艰难的吐出两个字,什么?
霍去病一脚踩在台阶上,诚恳道:我说一会儿再进去领罚,不会让姨母
好了!卫青打断他,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对他说:不必,你去见见据儿和言笑他们吧,还有你的下属,十多个人都悬着心在外面等你呢,既然事情已有定论,下面就别乱了。
霍去病还要再说,平阳公主急匆匆的走了过来,她中途被隆虑公主拦着说了几句话,到刘彻那里的时候,人已经散了,只好一路追过来,岂料还是晚了,忙问:怎么你们两个站在这里,里面陛下和子夫呢?
皇后霍去病还想强调一下平阳公主的称呼,却被卫青扫过来的警告目光吞了回去,皇后和陛下在议事臣,先告退?
平阳公主也无心关注这些,只问卫青刚刚可有说实话,为何还不进去。
卫青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轻轻摇了摇头,拾级而上,在门口漆红的柱子旁负手而立,望向灯笼烛光染红的片片瓦当,高高檐角,伫立出神。
调少府之资助作军费计,椒房殿也送回长平侯府不少东西,搬得动的,一半都送回来了,都不用礼单,卫青都能一一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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