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随口闲扯,椒房殿屋内香暖温和,烛光轻柔,卫子夫最后靠着卫君孺倒在榻上睡着了,连霍光什么时候被阿边带到偏殿去休息都不知道。
第二天除了零星来的几个仍然等不住的官员家眷,椒房殿还迎来了张汤和梦知。
梦知倒是经常来我这里,你们两个同来可是第一次。卫子夫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御史大夫有何见教?
张汤岁数也大了,猛然折腾一番肠胃,也是吃不消,面色蜡黄的握着梦知,辨不清情绪,开口半个字没提朝政,只有一句,皇后想什么时候去鼎湖看陛下?
这......大姐刚刚出的椒房殿,去了长乐宫,根本碰不到他俩......自己想去鼎湖也没跟别人说过,这是...他俩谁会读心术么?卫子夫转头去看梦知,梦知则笑着歪了歪脑袋,一副难道你不想么?的样子。
卫子夫抿了抿嘴唇,正色道:我没有想去,况且长安也离不了我。
梦知说,若不是我病了,她就算一时不能进来看看,也会有精力插手帮忙。张汤倒是难得一见的柔情似水,望着身旁的梦知继续说:就是我一病,她便眼里心里都只有我,天塌下来也顾不得了,皇后应该也是一样,心啊,早就飞到鼎湖去了。
是,张汤说对了,她知道消息的一瞬间恨不得就飞奔过去,但是长安......是他们两个的家,家里有孩子、有臣民,有千千万万的安稳祥和系于未央宫。他不在,她就要护好了这一切!
没有等待卫子夫再开口拒绝,张汤松开梦知的手,立军令状般给卫子夫恭恭敬敬的递了一杯茶,皇后,你去吧!呆上一天,来回六天,我能给你遮掩好!若出了问题,我提头来见!
这样的诱惑对卫子夫来说太大了,就像是饥渴到极致时的一捧清泉,极致酷晒时的一抹阴凉,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自己在清凉殿前跪着时,恍惚着以为听到刘彻收回成命了......
实在是幸福得有些不真实......卫子夫本性里面也有很多冲动的,只是她的理智每次都撕扯着告诉她自己,要周全一些。上次自己任性去找刘彻,结果出事了,这次自己还要不要再任性一回?
皇后,其实我也信不过别人了,哪怕是两大司马,我都觉得其中或有遗漏。我只信你告诉我的一句,陛下无恙!
张汤再抛出一言,目光中全然褪去了酷吏的冷漠与奸诈,分外真诚。卫子夫本能觉得,刚刚那句像是给自己一个合理理由,这句话更像是他真心,比刚刚的更可信。
可是,太多的人来如此说只想听陛下无恙了,卫子夫本能的怀疑所有人,所以还在静静的打量他。
张汤,就是丞相也要惧三分,他说不给面子,哪怕是当初提携他,和他一起编律的赵禹,他也该挂脸就挂脸。就算是自己跟梦知有私交,但这私交可没办法影响他做什么决定,与其说卫子夫担心他用此私交为他自己筹谋些什么,倒不如防着他利用此事让自己做些什么,来达成他的目的。
如此想来,体念梦知陪他的情谊,也想为自己行个方便,应该是个纯纯的借口
法者,治之端也,此言不错,但后面还有一句话,君子者,法之源也!臣一直觉得,这后面一句,该为,君者,法之源也!天下君主若出了事,我法家哪里还有存身之地,再无陛下能如此信重臣下了,我就是万死也不会在此时做出对陛下、对大汉不利的事情!
皇后!我身后只有陛下一人,你该懂我的意思吧?张汤有些沉不住气,见卫子夫还不说话,继续开口急道。
梦知觉得有些反常,他甚少如此急迫的亮出底牌,心中难免有些生气,却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就知道最开始就不该信他说是因为自己才体谅皇后担心陛下,一定是他有了别的打算。
卫子夫则是深受震动,自从昨天丞相入宫开始,自己这里得到的消息就纷至沓来,有说谨守本分万勿担心的,有主动请缨摩拳擦掌的,有提醒局势互相制衡的,有偷偷告密查无实据的,有用无用,不一而足。
只张汤是头一个来自己面前,说他离不开刘彻的。
君者,法之源也!他一个法家的追崇者,能说这君者,是法之源头,大概已是把刘彻奉到了最高处!刘彻来来往往那么多的学者官员,儒家、法家、道家、兵家、阴阳家......大多是把刘彻当作信仰的实现者。
说句不好听的,也就是想洗脑刘彻,让他信任自己信奉的学家,让天下变成某一学家希望的天下,几乎很少想过这学说到底有没有漏洞,到底适不适合这天下,又要跟哪些学家相融。
张汤......卫子夫也听过他不少事迹,可不认为他是个单纯的法吏,但忠于刘彻,卫子夫觉得还是可以信的。
好,六日!我一定按时回来!卫子夫干脆的回道。
好!张汤也不啰嗦,为了以防万一,宫中要有人与我配合。
颜八子可用。卫子夫想了想,出声叫瑕心进来,瑕心跟我一起去,别的人我就不带了。椒房殿诸事可找计蕊和攸宁,计蕊她与丞相长史、简卿都有交集,方便斡旋,宫内部署我昨日都安排好了,内有攸宁,她知道出了问题该找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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