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仰头看向自己的女儿,眼泪成串的落入鬓角,悲从中来,万念俱灰,这就是她苦心经营的家吗?这就是她爱着的夫君和子女!
多一个很严重吗?
是,对于公主来说,一点都不严重!共享夫婿的不是她们,轻易改变她人命运的也不是她们,反而对她们来说,是替其他人选择了更好的一条路!是喜,是锦上添花!她们满意了吧?!
卫子夫闭了闭眼睛,睫毛像是误入冬天受惊的蝴蝶一般,微微颤抖,然后一点点的放弃挣扎,陷入死寂,喉头滚动半天,整个人似乎是被抽干了力气,精气神肉眼可见的灰败下去。
就是误入寒冬的鲜花,也没有枯萎得如此迅速,言笑头一次见到这样迅速凋落的场面,只觉得母亲身体内的生命力就像是吹散一阵烟般,散得迅速又飘袅,不由得小心翼翼放轻声音,握上卫子夫的手,惶恐的问道:母后?你怎么了?你别这样,我害怕,总有一天您得谢谢父皇,其实父皇...其实是想保护
出去!卫子夫一个字都不想听。
言笑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卫子夫那样崩溃的神色吓呆了她,只好放下东西往外走,
等等....卫子夫猛然想起一件事,喊住她:外面热,叫你叫月皎进来吧
诺...
正在外面石桌上笔直坐着的月皎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还对言笑一如既往的温柔慈爱,公主照顾这么久,辛苦了,皇后可醒了?
言笑对这样的客气疏离很不适应,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做错了,但已经如此,也想不出什么缓和的办法,只能客气的行礼道:是,舅母,母后在等你。
月皎听到舅母这个称呼的时候,明显眼神黯淡了一下,但也没有维持多久,就笑着看向她,故意忽视了她想要说些什么的尴尬神情,这种要说不说,躲躲闪闪的目光,她以后估计要经常面对了,又何必在意是谁先开始的呢?随意又自然的说道:舅母就算了,卫长公主...还是换个称呼吧!
推开门,屋里是开窗也散不掉的药味,比院子里的味道要浓重很多,还混着暑日里的湿热气息,让人一呼吸就有种要中暑的感觉。月皎走进内室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刚刚从塌上挣扎起身的卫子夫,不过几天没见,长长的秀发披散开竟似一匹绸缎轻轻巧巧就能把她包裹起来,也不知道是瘦了多少......
卫子夫靠在床上,看着月皎娉婷袅娜的站在不远处,心中一阵哽咽,几次欲张口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觉得肺里空气越发稀薄,不得不大口的喘气,气息一乱,眼泪紧跟着就落了下来。这一刻,如果可以,卫子夫甚至想若是当初在雍山上,自己死了是不是会更好些,这样自己就不会把月皎折腾成一无所有了,更不会面对如今这样的状况。
周围人静悄悄的退下,月皎一步一步的迈向床榻,贴边坐下,看着卫子夫眼窝发黑的样子,心中越发酸楚,深吸一口气,率先开口道:子夫,别难过。
我...卫子夫哭得更凶了,天呐!她到底是怎么搞的,这是她的姐妹啊!是她最最亲近的弟媳妇啊!她到底做了什么?竟然让她落到这般孤家寡人的地步,让她这十多年的经营瞬间化为乌有,还要反过来安慰她别难过,她怎么能难过,她连难过都不配!!怎么还有脸在她面前哭,真正应该哭的是她吧?越是这样想,卫子夫哭得越发不能自抑。
月皎看着卫子夫低头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竟然忽的笑出声来,子夫,你这是干什么?我们说点开心的吧!嗯...你还记得小时候吗?当初平阳公主给我们交罚金的时候,曾经问过我们一个问题。
不记得了。
想公主问我们要将来的夫婿是什么样子的?你还记得吗?当时小锦说,她希望将来嫁个英武不凡快意江湖的人!梦知说,她只想未来夫君不要干扰她下厨,凭什么歌女就不能烟熏火燎的围着灶台转呢?实在不行,她就去当个菜馆的老板娘,不嫁人了。可愿望毕竟是愿望,只配用来想想的,现在大家都没有实现愿望,其实...也都挺可怜的。
月皎偏头望向子夫,几分释然的笑意却带着十分的寒凉沧桑,有起有落,理之自然,她其实什么都懂,四个人如今都是幸福美满,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就落在她们身上呢?将来肯定有不少磕磕绊绊要走,只是没想到她不幸的成为了头一个要走向失望和无奈,头一个要经历这些的人,木已成舟,如今她只希望,自己也是最后一个!
月皎继续说:她们两个本就出身好,有这种想法不足为奇,倒是我们两个...我当时没有愿望,说听公主吩咐,毕竟被摆布的人生有愿望又如何呢?可我好喜欢你的愿望,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你说,希望你可以将来的夫君是个可以被你改变的人,最起码要有一点你卫子夫的影子,将来走出去若是有一番作为,也算你见识过天涯海角了!
所以...你看你其实...并不怎么了解我,对不对?
卫子夫并不明白她说这些话都是什么意思,梦想,现在提梦想还有用吗?对了!卫青呢?他为什么什么话都没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