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霜面上笑得甜甜的,却连一丝笑意都未渗入漆黑圆圆的眸色中,倒也没有过于啰嗦,直接开口道:卫夫人,你不恨陈皇后吗?她当年可是差点杀了你弟弟!听说你最是疼这个弟弟了,如今大好的机会,你都不想报仇吗?
卫子夫攥紧了衣袖下的手指,心中警惕的开口: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快八年了我弟弟也没什么大事
听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奴婢觉得夫人可不像是一个事过变迁,就肯轻易放下的人,不然何必纵容陈皇后到如今呢?
卫子夫撇撇嘴角:呵!好笑,你是说我故意纵容陈皇后?她轮得上我纵容?我只是不得不让步罢了,那可是皇后,她母亲可是窦太主!那是陛下的亲姑姑!
或许两者都有呢?毕竟奴婢一直很好奇,为什么这么独占恩宠的卫夫人,从来都不恃宠而骄?听闻每次陈皇后罚完你之后,陛下怜惜你进而赐下来的好处都是给你的家人,真是好巧!
卫子夫扶了扶簪钗,随口答道:想气气她,不可以吗?总比杀人绑架来的好吧?她的刁蛮任性难道是因为我太过贤淑才出现的吗?不过是对比大了些。倒是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奴婢不是来诛心的,是来帮卫夫人的。云霜没有再跟她聊下去,真争辩出什么来,也没有太大的意义,事情已经走到了今天,没有人去诱导陈阿娇,只不过大家都恰恰好站在了她的对立面,而她无法接受罢了。
如果卫夫人想要陈阿娇死,何不顺手推舟多推上一步呢?
要人死?这是谁说的,卫子夫可没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这种意思,云霜和双桂还真有意思,找她说的话,跟王太后自己说的都不一样,还真是各怀鬼胎呢!直说吧!还有一堆孩子在永延殿等着我呢!
云霜微微一笑,开门见山:奴婢知道,您和太后定下的大不孝,已经足够把陈阿娇治罪了,可是万一窦太主出来护女,说不准皇后之位她还要占着,顶多就是把椒房殿形同虚设。陈皇后手上人命何止十几条,不也都草草了事?听闻太乐是她一手掌控,就算是换了太乐丞,也总有不少眼线和人手在吧?卫夫人不如好好利用一下。关键时候闹出人命来,可就事半功倍了!
是嘛?我在太乐呆的时间有些短,又总被郦苍管头管脚的,至于什么眼线和人手,倒是真没发现!你知道多少?
云霜知道卫子夫在试探她,自己却没什么好避讳的,说:我知道的,恐怕此刻都早就被送出宫了,要么就是成了陈皇后的弃子,因病夭亡了。与其找那些早就露出马脚的人,不如现在去引蛇出洞!
冉信眼皮微动,想起了在椒房殿偷听那次,那个姑娘应该还在太乐吧?她是不是隐藏的最深的棋子呢?卫子夫也想到了,但是她没有打算告诉云霜,而是去反问:请教云霜姑娘,怎么引蛇出洞?
后宫事务,如今大多在太后手里,反正接下来太后会称病,卫夫人不妨放出风去,说皇后担心卫夫人身边孩子太多忙不过来,准备分担一二。这要接手的地方就有永巷和太乐,想来那些可怜人会心中忐忑不安,而皇后的人却一定会去悄悄地主动联络椒房殿,最近又无大宴,查太乐人的行踪,很好查!
卫子夫跟冉信对视一眼,转头继续问云霜:你是想说让我给这些人随便安个什么罪名,闹得大些?
不,奴婢的意思是,卫夫人既然心存仁善,放不下那个孩子,不如就一查到底,被救下来的孩子到底跟椒房殿有什么纠缠牵扯,不如就从太乐查起。云霜有些得意的挑挑眉,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循循善诱:到时候将露了马脚的人安个谋害皇女的罪名,绝对是不冤枉的,尤其是如果有人以死明志攀扯到皇后下令,也是有可能的!
卫子夫真是叹为观止,不由赞道:真是好计策!不知道你想了多久?
云霜没有回答她,而是带上了几分诚恳说:卫夫人宅心仁厚,看得出来,家人和孩子,是你的底线,而不是自己的利益处境。这点,虽然极偏,但很容易猜!奴婢所有的想法可都是为了您重视的事情着想啊!既能给家人报仇,又能给无辜的孩子出气,何乐不为?
卫子夫扶着冉信的手,力道慢慢加重,半天都没有再发一言,四周出了高到吓死人的宫墙,就只剩夏日的虫鸣,一声声的不止疲倦,不到天明不停歇!一群见不得光的,也只能在此刻出来喊些话语了!
静默片刻,卫子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就走,留下一句:云霜,我真是小看你了!不过多谢你的主意!
云霜在卫子夫转身后,镇定自若的神色有些绷不住了,终于在听完最后六个字之后,她深吸几口气,放松下来,挺直的脊背处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都被汗给浸透了!
伴着一长两短又一长的虫鸣,云霜往一个被葱葱青竹遮挡的宫墙拐角走了走,装作找东西一般打着灯笼弯腰去摸索。黑黢黢一片的竹影让那个拐角看上去更加隐蔽,偶尔有微风拂过,影子边缘微微晃动,才让出个圆润的影子边缘来,一点都不像根根笔直耸立的竹杆,或是修长凌厉的竹叶,打在青白色的墙上的光影,反而倒像极了人自然垂落的手臂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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