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区别么?双桂在她身边那么久,她的意思就是太后的意思啊!
有,既然走到了互相试探的这一步,比的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谁先落入对方的套子里。双桂来,你的反应就是真实的态度,可太后就有思考后再做对策的时间,可以伪装目的,伪装情绪,你,没有时间。
我不是特别明白你什么意思?
冉信皱紧了眉头,她其实也不是很明白,只是觉得有哪里不真实,我不知道太后虚虚实实的什么意思,只是她形容的陛下,不是我了解的。
陛下...今晚来吗?
你想让他来吗?
我...今天晚上想一个人呆着。
冉信点头:好,我去安排。
那一晚,永延殿静得可怕,脚步声没有,连风声都没有,卫子夫一夜未眠,抱着一盏孤零零的油灯,睁眼到天明。冉信陪了一晚,天亮时才睡着了,卫子夫起身的时候,没有惊动她,迎着鱼独白的天光,一个人出门了。
沾着露水味道的空气,清冷无比,却让人从血液里都觉得舒服,像极了刚刚新生时对这个世界充满期待的舒服。至于露水为什么会有味道,新生的舒服是什么舒服,卫子夫没办法解释,她只是能感觉到而已,脱口就这么形容出来了,到底为什么这么比喻,她也不知道。
就像是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是一夜未眠的日子,好像就应该在天亮的时候,出门往外走!走出永延殿,走过宽阔的宫道,不过拐了两个弯,她头一次在宫里迷了路,浑浑噩噩的,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不知道东南西北,就像是身体里好像有什么弦被震得嗡嗡作响,让她失去了对周围的所有感知,哪里是天,哪里是地,前面到底是东还是南?她已经搞不清楚了。
只是突然间,一个娇软又寒凉的声音响起,卫子夫,你怎么在这儿?
卫子夫抬头看去,依旧是繁复沉甸甸的金簪压鬓,凤眸高挑,眼里永远都是不屑的鄙夷。是...陈阿娇?
这么早起?还到这宫门口来,你想干什么?想出宫,可是得禀报过太后的,她许你这么早出去了?
卫子夫终于清醒不少,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就愣愣的站在原地。
陈阿娇既没有计较她没有行礼,也没再追问,看着远处楚服领了一马车的东西绕过了几丛松柏,消失不见才松了眉头,头一次对卫子夫露出个笑容来:天怪冷的,你走了这么久,是为了再感受几次吗?
卫子夫似乎被那个笑容吓住了,也不懂她的话,只是机械的回问道:什么?
因为有人说,土里是暖的,尤其是,埋得越深,越暖和。我总想,那估计不叫暖和,应该叫热了,热到骨肉都可以化开的温度,所以,这人世间的冷意,很难得的,你珍惜吧!
乍听这话,好像不是什么好话,却也没什么恶意,可卫子夫看着陈阿娇,竟然觉得这是她笑得最真实的一次。不是鄙夷的笑,不是嘲讽的笑,不是冷笑,是真的从心底里的想笑,语气天真又真诚,却无端的让人毛骨悚然。
只听她娇软的语调抑扬顿挫,真心的说:卫子夫,其实你真的很幸运,你有个女儿!
卫子夫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像刺猬一样,立时竖起了尖尖的刺,本能的尖锐起来:皇后想做什么?
没什么,其实生什么对陛下来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能生就行。只不过对我还挺重要的,我喜欢女孩子。
卫子夫看着她,下意识往前两步,那我可真是跟皇后不一样了,是男是女,我都喜欢!若是皇后想动孩子,我定与你拼命!
陈阿娇伸手指着她的肚子,依旧笑着,漫不经心的说:拼命可用不着,不过对现在来说?男的女的都不重要了。
卫子夫不是很明白,下意识的试探问了一句:女儿?怎么了?
严和装作无意的轻咳两声,陈阿娇微微点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骄傲,柳眉照常扬起,只是头一次用平静的望着她,目光也不像带了毒刺般扎眼,反而像是欣赏一件首饰的样子,很是满意,语调平稳的说:没什么,只是我自小长于楚地,那边的巫医又多为女子,对妇人之事了解甚深,那种为了孩子,没日没夜的喝各种苦药汤的事情,屡见不鲜。所以喜欢女子,也觉得你不用喝药就能有孩子,真是幸运!
卫子夫摸不清她这番话什么意思,只好弯了弯嘴角,低头不语。
陈阿娇也不在意,转身坐正身子,敲了敲扶手。抬着肩舆的侍从立刻稳步往前走去,只是没走两步,就又停下了,飞起的纱帘下探出个脑袋,陈阿娇回头对她笑:其实,我很开心的,你能有,女儿......
嘶!卫子夫感觉一缕邪风从脊背处嗖的一下进入身体,所过之处,皮肉紧绷,汗毛倒立。
这明明是两人之间,说过的最和谐的对话,可她却感受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紧张和不安,就像是临渊而立的足尖,很稳,又很危险,山风带叶吹过,便心如擂鼓,响个不停!整个人都是掩饰不住的惊慌。
卫子夫不知道站了多久,才回头望向惯常出宫的门,阳光从边角的飞檐照过来,像是给大地披上了一层纱衣,她伸手去挡,细细的阳光如沙般流淌在她如玉的面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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