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襄撇到庚安给他使眼色,才注意到卫青手上一片的蜡油,心中一紧,这得多疼啊,卫青却仿佛浑然不知。看到他紧紧皱起的眉头似乎都要攒成一团了,本就干裂的嘴唇更是抿得发白,这种担忧生气的神情,自己也从未见过,一时也不太敢开口,只好到旁边随意找个巾帕,也顾不得干不干净了,暂时缠上卫青的手,想等他过一会儿稳稳心情再处理,眼神看向卫青在舆图上久久未动的手指,开口想帮忙理理思绪,简略的说道:现在我们对匈奴的兵力分布只是简单的了解,但从各方传来的消息看,李将军那边不是匈奴主力,我们遇上的是主力后部分大军,剩下的大将军怎么看?
卫青沉默一会儿才开口:我也在想,苏将军和前将军赵信领了三千多人一路,至今没有消息,他们和去病,到底哪个会遇上匈奴主力?去病方向感很好,如果北边的苏将军遇上了主力,往西去的去病就是深入大漠而已,不过小股匈奴,斥候迟早会追上他们,可
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谁都不敢接上那个猜测,他们本就是二出定襄了,之前就是因为迟迟摸不到匈奴的行军线路而无法正面对敌,这次计划的是卫青的主力往西北走,是最有可能碰上主力的。
其他的兵分两路,做包围撒网状配合,可是今天这个结果还是出人意料,如果!如果去病碰上了匈奴主力,八百人...那就真是羊入虎口了!
派一些尚有余力的轻骑,两边都去接一下吧!卫青深吸了几口气,可能是苏将军那边遇上了,不然也不至于一直都没有消息,那边多派些人手,至于去病那边,挑些速度快,身手敏捷的去。
庚安不敢耽搁,赶紧领命出去分派任务了,这一夜,主帅帐中亮了一夜的烛火,曹襄也没卸甲,在一旁陪着,刚从战场下来,又累又困,但惦记着霍去病也是什么都顾不得了。此刻才发现,能埋首在层层军案和书卷中,不去瞎想,也是种福气。
一直等到天亮,曹襄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伏案睡着了,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瞄到斜靠在椅子上的卫青,右手握着的笔早已经干透了,身子不知道都多久没动过了,双目通红的、直勾勾的看着外面。
曹襄轻叹一声,起身正好看到门外换防的亲兵正在交接,还没等他去问问什么情况,卫青却因为被曹襄走过来的身影挡了视线,一听到了响动,就蹭的一下坐直身体,嗓音沙哑的问:是有消息了吗?快报进来!
话音刚落,众人俱是一愣,下意识就往营门口望去,除了偶尔扬起的沙土,什么都没有,曹襄失望的叹了一口气,低声吩咐他们去端些吃的来,自己则从温着的炉子里倒了一杯水,给卫青递过去:大将军略歇歇吧,这么熬下去身体也受不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做呢!
卫青又是一脸冷肃的漠然说道:昨晚上都处理完了,这一摞竹简都是,你一会儿吃点东西就去干活吧,陪我等着也没用,外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还是看您吃完东西再走吧!曹襄看了看朦胧的天色,心中还是放不下,开口说:大将军,等日头再高些,末将领一队人出营去找霍校尉吧!我比斥候更了解他的做事风格,也许沿途会留下些特有的痕迹,斥候不知道,但是我能看出来的。
卫青摇摇头,若是他没有回头,起码深入大漠快两百多里了,白天还要再走的话,不知走到哪儿了,你们别一个找一个的都丢了。
见曹襄还要再说,卫青淡淡的打断他,行了,我心中有计较,你去忙你的吧!我还没到不能照顾自己的地步,也不会让自己倒下的,别说毫无音讯的去病,就是这大军,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呢!你去吧!
诺曹襄见他这么坚持,恐怕自己再不照做,就要下军令了,只好暂且打住。
日头渐渐转过一天,从东到西,卫青除了例行训营和处理善后文书,视线就没怎么离开营门口的方向,终于在天色擦黑的时候迎来了怒气冲冲的公孙敖和一队回来的斥候。
曹襄做一身利落的斥候打扮,被公孙敖推进大帐,执拗的面容上还带着些愤愤不平。
大将军!你看他,简直是胡闹!公孙敖简单抱拳一礼就大大咧咧的嚷道:竟敢偷偷点人出去,要不是我多查问了几句,他此刻恐怕早跑出二里地外了!
卫青心力交瘁的揉了揉眉心,这么关键的时刻,能不能除了去病的消息外,都不要吵了,安安静静地呆着?低头看向曹襄,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喊人过来直接论罪,而是问道:都点谁了?假传军令?还是私自出兵?
曹襄偏了偏头,有些不自在的回答道:没有
公孙敖抢答道:他不知从哪里得了一个骑兵的腰牌,趁着分配人手时,新上的斥候都尉不熟悉人头,主动抢活领的一队人马。
卫青想笑又笑不出来,曹襄偏头不说话,只能看着公孙敖还在粗嗓门的抱怨:怎么能这么不听话呢?冲动是魔鬼啊!这要是出去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好不容易听他磨叽完了,才淡淡开口问了一句:后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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