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宝扇的地位早就今非昔比,站在她身旁的贤太妃提醒,“谢姑娘,只怕你这声姐姐有些不合适吧。”
当年废太子谋逆造反,信国公府一夜之间落败,她姐妹俩的境遇天差地别, 一个成了当朝皇太后,一个却是戴罪之身。
谢宝镜双睫微颤, 藏住眼底的讥诮,她轻声说道, “罪臣之女知罪。”
此话一出,在场的内外命妃神色微妙,立时猜到谢宝镜来者不善, 她俩是亲姐妹, 谢宝镜自称罪臣之女,那谢宝扇又成甚么了?
谢宝扇冷淡的睨着谢宝镜, 显然她这个妹妹不是来为她祝寿。
自从李恪登甚以来,朝臣们都在等着谢宝扇赦免谢家的罪行,但是她似乎并不着急,直到今日,谢家老小仍旧没有回京,有人说谢宝扇大公无私, 自然也有人说谢宝扇铁石心肠,毕竟并非所有人都敢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揭发检举自己的家族。
命妇们等着看谢宝扇的回应,端坐在主位上的谢宝扇嘴角含笑,她的视线从谢宝镜身上移开,扭头对贤太妃说道,“哀家出身原信国公府,三妹妹称呼哀家一声姐姐也不算错。”
谢宝扇出动提到信国公府,却是众人万万没有想到的,贤太妃扫了谢宝镜一眼,温和的说道,“太后宽厚,不过宫里规矩严谨,臣妾这也是为了谢三姑娘着想。”
谢宝镜撩起眼皮,坐在正位上的谢宝扇母仪天下,气度尊贵,和她记忆里的二姐姐判若两人,可她致死也不能忘记,她得来的地位,是她踩着谢家人的尸骨换来的,谢宝镜无数次的想问她,夜深人静时,她是否会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
今日再见她,谢宝镜一切都明白了,就算有重来的一日,她也不会后悔。
春日的微风轻轻掠过,这个时候,御花园里原本应该是一片和乐,却因谢宝镜这个意外出现的人无端蒙上一层阴影。
谢宝扇看了一眼来客,她们的神情显得无所适从,谢宝扇冰冷的眸光渐渐变得柔和,她拉住谢宝镜的手,温柔的说道,“妹妹难得进宫,就留下来小住几日,咱们好好叙旧。”
谢宝镜勾起嘴角,她们还有甚么旧可叙的呢。
还不等谢宝镜回话,谢宝扇又对太妃太嫔们说道,“各家夫人都到齐了,万不可怠慢人家,快伺候茶水点心,吩咐比赛准备开局。”
她松开谢宝镜的手,说道,“妹妹且先坐着,今日宫里有蹴鞠比赛,哀家记得你从前最爱打蹴鞠。”
无论谢宝镜打算做甚么,此时此刻,谢宝扇是不会和她在人前扮演久别重逢的戏码,至于徐绮儿带她进宫的目的,总会查清楚的。
太妃太嫔会意,纷纷招呼着命妇们就坐,谢宝镜也被杜太嫔请走,谢宝镜不是诰命,却又是皇太后的亲妹妹,身份委实尴尬,杜太嫔心里微微一权衡,将她安置在一个离谢宝扇颇远的地方。
徐绮儿倒是离谢宝扇很近,中间只隔着端王妃和几位太妃们,只要稍微抬眼,就能看到谢宝扇和李恪。
这小插曲过后,前面的太监来回话,说是场地已经就绪,询问谢宝扇是不是可以开赛了。
参赛的姑娘们跃跃欲试,谢宝扇说道,“开始吧。”
这些姑娘们纷纷来到草地,因是白打,姑娘们三人一组,谁的蹴鞠先落地,就算是输者。
放眼一望,草地上都是十几岁的豆蔻少女,因要打蹴鞠,她们大多梳着简单的发式,着装也以轻便为主,往人前一站,个个朝气蓬勃,让人忍不住心生喜爱。
比赛之前,先要选出一位裁判,谢宝扇把命妇们看了一圈儿,推举端王妃来做裁判,众位女眷自无不可,端王妃连忙推辞,“使不得,臣妾家的女儿和孙女儿都在场上比赛,岂能做这裁判。”
谢宝扇笑道,“凑热闹的比赛,王妃何需那么认真,况且哀家信得过你。”
再回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端王妃站起身,颔首说道,“那臣妾就却之不恭。”
选定裁判,接下来就该抽签,小太监拿着一把签条出来,抽中相同颜色,既为同组,这些都是来自豪门世族的姑娘,她们有不少彼此相识,起先姑娘们还记得要在皇太后面前端庄持重,待到抽签结果公布,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像鸟儿一样叽叽喳喳,就算场外的母亲不停使眼色,这会儿也全然看不见了。
李恪还惦记着刚才的事,趁着分组的时候,他悄声在谢宝扇耳边问道,“母亲,她就是外家的姨娘?”
谢宝扇没看谢宝镜,反倒看向徐绮儿,此时,徐绮儿正好也向她看来,两人互视一眼,徐绮儿的视线很转向场上的姑娘们。
“自从上回一别,哀家和她已有五六年没见。”谢宝扇说道。
这几年,谢宝扇偶尔能从珊瑚口中听闻谢宝镜的消息,早年燕北本地有富户愿意与谢宝镜结亲,谢宝镜不肯屈就,严氏也看不上人家,一来二去,谢宝镜蹉跎了青春,至今还未出阁。
实则有她扶持,谢家人在燕北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只是没有从前在京城那般风光而已,谢家人受不住这种巨大的落差,若是谢宝扇下场凄惨也就罢了,偏生她做了皇太后,她的儿子做了皇上,这无疑让她们对谢宝扇更是生心怨怼。
孩子最为敏感,何况李恪是一国之君,成日面对的是文武百官,他冷哼一声,说道,“这姨娘朕不喜欢,母后见过她,就打发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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