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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宝扇默不作声,本朝和鞑子国历来纷争不断,此消彼长,宣帝年间,鞑子人趁着大邺国力衰败之时, 一路南下烧杀抢掠,围困京城长达三个月,便是近几年,边关也并不安宁。
    谢之华停顿片刻,接着说道,“太子要起事,势必要先牵制住西北军,横竖我朝与鞑子国这一战不能避免,太子殿下派人与鞑子的新汗王密谋,鞑子人从大同关入内,此刻西北军正与鞑子交战,待到圣上回京,便是太子决胜之日。”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带着一丝冷酷,谢宝扇满脸震惊,只觉耳边嗡嗡作响,脑内一片空白,连话也说不出。
    难怪那账本她看得怪异,原来门道在这儿,谢之华和来氏早知鞑子人会入关,因此提前做好准备,先收掉京外的铺子,再囤好粮食,京城有御林军和京师防护营,即便鞑子人攻入大邺,只要他们在京城内,便能保证衣食无忧。
    只是,那京城外的百姓们呢?
    过了许久,谢宝扇回神,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谢之华,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眼前的人若非是她的亲生父亲,她一定会视如敝屣。
    谢宝扇捏住手里的帕子,她沙哑的声音说道,“老爷,鞑子人要打咱们,和咱们勾结鞑子来杀自己人是两回事。”
    说这话时,她的语气里微微带着颤抖,谢之华却绝情说道,“你休要妇人之仁,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谢宝扇咬着嘴唇,险些掉下泪来,眼前的父亲满脸冷漠,竟让谢宝扇有些不认得他。
    “老爷,我去年在北上云州的路上,和章先生祭拜过尚悦秀将军的坟墓,几十年过去了,将军的尸身早就腐朽,坟墓却依旧保存完好,墓碑上携着一句诗,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尚悦秀本是云州的一个七品县令,鞑子兵打来时,他带着全县军民抵抗三十日,男人们战死后,又带着老弱妇孺守城,最终寡不敌众,城破那日,尚悦秀和夫人自杀殉国,鞑子人亦被尚悦秀的气节所动容,进城之后,好生安葬了尚悦秀夫妇的尸身。
    战事过后,朝廷感念尚悦秀的一片忠心,赐其一等忠勇公的谥号,至今他的名号在云州家喻户晓,他虽无子孙后代,坟前却常有后人缅怀。
    说完尚悦秀,谢宝扇的声音有些哽咽,她道,“燕云一带常见寡妇村,这都是鞑子人犯下的血债,女儿没想到,身为储君的太子为了一己私欲竟引狼入室,而老爷作为朝廷的重臣,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同流合污。”
    “砰——”
    谢之华的手掌重重的拍在桌上,砚台打翻,墨水溅出,染黑了他刚刚抄写好的经书。
    谢之华气得脸色煞白,他死死盯着谢宝扇,不曾想到女儿竟敢指责他这个父亲。
    此时的谢宝扇胆气十足,她无所畏惧的与谢之华对视,谢之华在她的目光下,忽然生出一丝心虚。
    半晌,谢之华语气软和,说道,“你还年轻,对朝堂上的事一知半解,为父并不怪你,太子和二皇子一派的人势同水火,这是太子唯一反击的时刻,若是错过这良机,我们信国公府将会一败涂地。”
    谢宝扇闭起眼睛,她甚么都明白了,杀死大同关主将的袁同英是太子的人,太子借机指责是二皇子的姻亲,御林军和京师护卫营的人马恐怕也已经落到太子手上,帝后的銮驾就要回京,太子这是想在李商归来的这一日逼宫。
    至高无上的皇权实在太诱人了,古往今来有多少人为此葬送性命,太子要逼宫,谢宝扇并不意外,他已然到了这一步,再容不得有后退的余地,她只是万万不能认同他为了夺位,引来鞑子人残害自己的百姓。
    谢宝扇一瞬间有些恍惚,她道,“鞑子兵狡猾奸诈,一直垂涎觊觎我大邺江山,太子与虎谋皮,只怕请神容易送神难,再一则,西北军虽有鞑子兵牵制,云州驻守的怀王手握兵权,一旦太子逼宫,怀王定会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挥师南下,介时太子和怀王叔侄相争,坐收渔翁之利的便是鞑子人。”
    她晓以大义,还想着要劝解谢之华弃暗投明,谢之华却严肃的说道,“鞑子人不足为患,太子登基后,自会接管西北军,鞑子人遵照约定退兵便罢,一旦言而无信,定叫那鞑子人有来无去。”
    说到怀王,谢之华眼底一沉,说道,“太子继承大统,乃是天命所归,怀王但凡有异心,必遭天下人唾弃,亦不被世人所容。”
    谢宝扇讽刺一笑,太子杀父弑君就不怕人耻笑,怀王还会怕人笑话吗?
    谢之华沉声说道,“扇儿,鞑子人和我大邺朝这一战再所难免,太子与他们合作,借机夺得大宝,是一举数得的事,为父素知你心细,想来你从账本上就看出一二分端倪,索性与你直说,以免你自己胡乱猜测,只望你莫要自作聪明,坏了太子的大事。”
    他说得义正严辞,谢宝扇却心口发冷,太子目光短浅,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她家老爷为人臣子,不以为耻,反而百般为他开脱。
    眼见谢之华执迷不悟,谢宝扇脸上的血色褪尽,她道,“太子的所作所为是通敌判国,我们信国公府与之为伍,干下这等数典忘祖的事,一旦事迹败露,谢家子孙后代的名声就全完了。”
    何况鞑子人狼子野心,太子与其串通,宣帝年前的国难恐怕又要重演,谢家追随这样的人,只能是自寻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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