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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是息县本地人,看着柳庭璋长大,知道孟氏抚养独子不容易,又喜爱幼年柳庭璋机灵能干,才会招他到铺子里做学徒,那时候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他成了状元郎?
    老板对读书人的敬畏是在骨子里的,与秦秀才是客客气气,与孟氏则熟惯许多,说话随意不少。
    他一路上不止一次恭喜过孟氏苦尽甘来,背着秦秀才私下里也说漏嘴过,说柳庭璋不愧是当年柳县令的儿子,果然是天生的读书种子。
    孟氏便老板的言谈中知道,息县不少百姓还记得自己做柳县令外室的经历,更记得柳庭璋原本出身。
    关于儿子生父是谁,她没有瞒秦秀才,毕竟是枕边人。但是柳庭璋发现柳县令已经出家以及他的家人在京城一事,孟氏没跟第二个人说过。
    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孟氏越来越紧张。秦秀才和老板都以为她是第一遭出门不适应的缘故,软语安慰后并没有多想。
    柳庭璋听到爹娘进京的消息,已经是下值后了,他谢过传话的杂役,一路飞奔着回到自己刚租下的小院,惹得同僚侧目,难得看见以稳重谦恭出名的柳奉旨这副模样。
    院门虚掩着,熟悉的饭菜香气隐约飘出来勾人馋虫。
    他推门而入,便见到秦秀才陪老板在正屋寒暄喝茶,孟氏的身影在灶房烟火中若隐若现,顿时心里一股暖流涌过。
    亲人相见自然分外亲热,柳庭璋用乡音谢过老板,硬是付了报酬。
    之后问候继父身体,回答租赁院落的相关话题,再被听到声音过来的孟氏上下摩挲半晌,热闹一整晚。
    次日早上送走老板,柳庭璋安顿父母稍歇几日,还说信先生会过来带他们逛逛京城。
    待三月初五休沐那日,连同男方媒人礼部程尚书,他们一家一同登门诚王府提亲。
    二老原先还担心京城人生地不熟,男方媒人不知托付哪个,没想到儿子早就安排妥帖,竟找到了朝中同是出身云州的高官来出面,又显体面又有渊源,自然又惊又喜。
    秦秀才顺口说道:“若是提亲顺利,女方媒人也该早定,免得临时抓瞎。”说话间不忘捋着短须,一副老士子做派。
    原来此时风俗,讲究些的人家,彼此有意于儿女亲事的话,除了男方首次登门提亲直面女方外,其余时候,两方事务商议都是通过各自媒人进行的,以便有所转圜,就是所谓的男方媒人和女方媒人。
    不仅要在婚前协调嫁妆聘礼、请期纳吉等事,小两口成婚后出现矛盾的话,两方媒人也有劝解的责任。因此远非「新人入洞房媒人丢过墙」那么简单。
    男女方需要慎重选择媒人,必须是自家亲近可靠、对方也认可的人,媒人也会衡量再三才接下这等重托。一旦接下却不负责,相当于与小两口背后两家绝交了。
    比如当年,顾信结亲的男方媒人就是王伯孟王。但是信带着孕中妻子到孟州投奔岳父时,孟王不闻不问,这就不仅得罪了信以及她他背后的诚王府,彭家也与他割袍断义。
    媒人重要性和肩上责任可见一斑。
    听到「女方媒人」,柳庭璋先深深看了忙着收拾杂物的娘亲一眼,才认真回答继父的话:“爹考虑得有理。郡主已托付了她恩师柳老,曾任国子监祭酒的名儒。今年七十有四,依然身板硬朗、精神矍铄。待诚王太妃首肯,便出面做女方媒人了。”
    孟氏手里的针线簸箩一斜,碎布线头滾得满地都是。她抬头看向儿子,从眼神交汇中明白了柳庭璋的意思,就是她想的那样,这位柳老正是当年柳县令的亲爹,柳庭璋的亲祖父!
    秦秀才走近来,僚袍蹲身帮她捡拾,体贴问道:“怎么没拿稳?是不是累了?”
    柳庭璋有些意外,停顿了一下才去轻巧接过孟氏手里的簸箩,配和着秦秀才一同整理,低着头声音略微有些含糊:“不过女方媒人对我们来说影响不大,都是两边媒人打交道,我们见不了几次的。”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孟氏低低地应了一声,也不知是应得父子哪一句。她掩饰性地转身,去收拾别处,心思百转千回,就不为人所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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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信这段时日相当辛苦,自从二月里一天,自家妹妹与自己友人约他出去,在茶楼雅间,两人十指相扣毫不避嫌,你一言我一语地地拜托自己,在诚王太妃处多敲边鼓以促成好事,他便在母妃那里磨薄了嘴皮子,也被押着相看了好几个姑娘。
    接着还要带柳庭璋父母逛京城,他直呼自己上了贼船。不过真见了二老,顾信自然想起在息县的温馨时光,陪伴得心甘情愿,面对二老关于母妃、妹妹的问话也是有问必答,成功打消了他们的惶恐不安。
    三月初五转瞬即至。日出东方,晨辉清亮,柳庭璋穿上他那身声名远扬的宝蓝色衣袍,二老穿着入京后新制的衣装,一家人整整齐齐、利利落落,会同屈尊上门的程尚书,到诚王府递贴拜会。
    其实这番真的不过就是过场、就是程序而已。诚王太妃早就从二子和女儿处听了柳庭璋有意提亲一事,沉吟了数日已经同意,这才安排有今日对方的拜会。
    男方一行很快被请到诚王太妃院落,诚王顾传和王妃张氏作陪,顾信赖在母妃处说要凑热闹,顾采蓟依然在宫中值守。
    明知他们来意,顾采薇自然被安排着避开。她心不在焉地照看着侄女顾珍,等待着消息,被顾珍嫌弃姑姑讲故事讲得七零八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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