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办法一直留在这,我定会留下。”徒羡鱼用力拽进床褥,低声道。
他在她唇上一啄:“等我回来, 我们一起想办法。”
徒羡鱼咬住被吻过的下唇又放开,眼睛逐渐变红:“要是你出了什么意外……”
“不会出意外。”裴眠雪打断她的话。
徒羡鱼却偏将话说得更直白:“那要是你死了呢?”
“若我会死,你同我一道去,结局也是死。”裴眠雪道。
徒羡鱼瞪着他。
“从前不是老说睡不够吗?乖,现在多睡一会儿。”他又在徒羡鱼唇上吻了吻,而这个吻仿佛一个咒,徒羡鱼往下一搭眼皮,便睡了过去。
好一阵之后,裴眠雪才把她放平在床上,替她将枕头摆好,拉上被子,然后下床穿衣,走进道殿外清朗的日光里,走向天岁峰上另一处。
半山腰上白梅开得正盛,一时难分堆在枝头的是雪还是花。裴眠雪走进坐落在梅林间的小院,对躺在摇椅里晒太阳的人开门见山:“师父,有消息了。”
“这么快?”白逢君吃惊地睁开眼,“在哪?谁传出的消息?”
“云水山,师无涯。”裴眠雪答得简短。
“师无涯?”白逢君显得更惊讶。
裴眠雪没做过多解释,轻轻一甩衣袖:“走吧。”
白逢君不情不愿地扭了一下,跳下摇椅,向着山上望了眼:“你师妹呢?”
“她在这里等我。”裴眠雪道。
白逢君点头:“她留在这也好,寒山人多,就算我们输了,她也不会立刻有危险。”
裴眠雪没说什么“我们不会输”的话,将身一转,踏进风中。
云水山在寒山之南,那片区域因有妖兽活动而荒芜。以裴眠雪和白逢君的速度,御剑御风,一个时辰便抵达。
这里的天空被厚重的乌云笼罩住,天光并不明朗,风过时吹起黄沙,满山枯草败木,萧索至极。
师无涯给的不是假消息,那疯子半神正等候在此处。他的魂体比在魔渊时更为苍白苍老,飘在山顶杂草丛生的荒地上,见到裴眠雪和白逢君的身影,发出一阵嘶哑的笑:“不仅是岁熄剑尊,狐面大人也来了。”
然后目光往那两人身后转了一圈,语气略显遗憾:“果然,你们没带她来。”
“废话就少说了吧。”白逢君落到山间,向后一甩衣袖,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废话?”半神又是一阵笑,笑得脸完全扭曲,隐约可见底下一条又一条虫子在蠕动。
白逢君看得恶心,反手抓出一个星盘,就要落阵,听得半神又道:“岁熄剑尊和狐面大人同时来,可真是让人害怕。还好还好,我早有准备。狐面大人,我要送你一件礼物。”
他的语气端的是抑扬顿挫,口上说的是“害怕”,面上却在嘻嘻笑,并手舞足蹈,疯态比之前更甚。
“你的礼,我可不敢收。”白逢君冷眼注视着他。
“狐面大人,你看。”半神向着山下抬起手。
这山很高,而山高则可望远,但见被他遥遥一指的远处,屋宇错落的城镇中,猝然燃起一场火。火势好大,整座城都烧了起来。
“看啊,那里起火了。”疯子如同小孩获得了心爱的玩具,笑容满面地振臂高呼。
“你——”白逢君眼中掠过一抹杀意。
半神笑容可掬地望着他:“狐面大人,你是该先杀我,还是先救人啊?”
白逢君狠狠咬了一下牙,转头向裴眠雪:“小眠子。”
“去。”裴眠雪言简意赅。
“哎,这事果然还是该推脱出去,推给你们寒山派的掌门或者是那西河派的掌门。”白逢君抱怨说着,御风而起。
当得话音落地,他拿星盘的手做了个“扣”的动作。
下一刻,巨大的轰隆声在山间炸开,火焰从半神魂体下方窜起,以迅疾之势罩住他,卷向天空。
半神狞笑,一个晃身疾退出数丈距离,同时抬手结印,将咒术打向裴眠雪。
光芒照亮遍布阴云的天空,风的声音如同呜咽,半神环顾四方,低声说道:“岁熄剑尊,现在就剩我们两人了。”
裴眠雪剑锋一挑,不做言语。
而山上另一处传来回应那句话的声音:“你忘了,还有我。”
裴眠雪身法和出剑的速度都快,岁熄剑上的淡青光芒逼上半神面门,后者以某种吊诡的姿势避过,看向说话那人:“你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那人是师无涯,玄衣执剑,神情冷淡:“从来不是。”
“那你还替我送信?”半神道。
师无涯:“因为我知道,她不会来。”
“废话太多。”裴眠雪撩起眼皮,步伐一旋,绕到半神身后,自上而下挥出一剑。
半神错神避开,剑劈上山石,山石砰的碎成渣屑。
师无涯在远处抬起剑,出的却非剑招,而是以剑做笔,当空画符。他自知自己和半神境界的人差距过大,所以这符不具备强力的攻击力,以拖和干扰为主。
符光向半神退避之处掠去,裴眠雪剑招又至。方才一剑落空,可剑势不老,当空便折转,从下而上,直斩身躯。
师无涯的符拖缓了半神的速度。而裴眠雪处,先是以沛然剑气冲撞魂体,再以剑刃痛斩。
被斩中的疯子身影出现了刹那的虚无。他一双眼几乎要瞪穿,向着上空疾撤,出了裴眠雪剑刃范围、稳住身形,魂体更为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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