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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南阳山。
    阿彦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桌案旁许久未翻一页书的裴安,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又在出神了。
    自从前几日接到了殿下他们马上便能回到金陵的消息后,公子就总是这样。
    也不怪公子这样,他都有些怀念沈公子和寇姑娘了。沈公子还好说,寇姑娘一走,整个南阳山的烟火气又淡下去了。
    新来的那个苗疆小子虽然也闹腾,但带来的不是人气,是气人。公子气他蠢笨,他们这些侍卫气他的毒蝎毒虫乱跑。禾迦本人也气,气自己虽然逃过了沈先生那个笑面虎,却落到了裴安这个冷面阎王手里。
    虽说他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但他就是不乐意。
    庭院里,禾迦正蹲在檐下看刚身体恢复不久的阿七练剑。
    不愧是武帝的暗卫,被蛊毒控制了那么多年还能有如此出色的武功。禾迦心中燃起了雄心壮志,如果他和阿七学武,有朝一日会不会能够打过沈识?
    阿七神志不清了十几年,此刻还是二十岁左右的心性,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欲言又止,不是很能遮挡住对他根骨的鄙视。
    禾迦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们这些中原人不懂,我们蛊苗都是蛊术越好武功底子越差。像我和巫女这样的是蛊术好的,像我们楼主那样是武功好的,其实最烦人的是蛊术不温不火武功也好不到哪里去的
    话还未说完,他肩膀上的毒蝎突然躁动起来。禾迦用苗语问了几句,兴奋道:巫女他们回来了!
    阿七知道他口中的巫女是自己的另外一个救命恩人,他脑海中还残留着一点逼出蛊虫时的印象。不过现在吸引他的是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他们回来了?
    毒蝎近些时日和自己的主人一起被逼着学了些中原话,能大概明白阿七的意思,不满地对他竖起了钳子。
    它们对蛊王的感应难道会有错么?!
    阿七竟诡异地读懂了蝎子的情绪,心中感慨不愧是苗疆的蝎子,中原的蝎子不是被碾死就是被烘干成药了,要是它们有如此神志,定能免于一死。
    在房中看书的裴安踏出了房门,吩咐阿彦带人去山下迎接他们,阿七也慢吞吞地跟上了。还没走到半山腰,他们便遇上了灰头土脸风尘仆仆赶回金陵的几人。
    禾迦茫然了一瞬,随即面露惊恐之色:巫女,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头发散乱满面倦色的巫女困得不住点头,脑袋在沈识背后磕了一下,被硌得瞬间清醒了。她打了个呵欠,把沈识手里的绳子扔给禾迦:你把他们牵回去。
    绳子上绑了一串被蛊虫控制的倒霉蛋。太后分明吩咐的是让他们监视护送着长公主和沈识一行人进京,可寇窈控制住了他们,直把他们当成时不时向金陵送个信的传声筒,传的还都是些假消息。
    抱着剑的阿七揉了揉眼睛,沙哑地开口对同样不太体面的长公主开口唤道:殿下。
    在他的记忆中,长公主还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没想到大梦一场醒来,她已过而立之年,眼睛里骄矜的神色也却都被洗练成了成熟与从容。
    阿七的目光又转向她身侧的沈澜:沈公子。
    这两人终究是成了眷侣么?
    想来陛下和娘娘在天之灵,见此情形也终能放下对长公主的忧心了。
    长公主对着阿七笑了笑:先回行宫去罢。
    南阳山的草木已经格外繁盛葱郁,彰显出夏日近乎澎湃满溢的生机来。一直蜻蜓在寇窈面前飞过,她抬眼望过去,见它半透的翅膀折射出细碎斑斓的阳光,像是一个模糊的、光怪陆离的好梦。
    可那色彩只有一瞬,那层泡沫般的光影很快散去。
    片刻的大梦也该醒了。
    宫中这几日正在为沈识准备回朝宴。裴安的目光扫过面色平静的沈识和强打着精神的寇窈,在后者身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若是明日便闹上朝堂,太后毫无准备,估计会恼羞成怒,还会拿殿下您擅离洛阳说事。
    说便说,我还怕她不成?长公主冷笑一声,秦莹那疯妇难受,我便高兴了。
    沈澜道:有阿窈控制着太后那个心腹太监,上朝时进宫不是什么难事。让朝中的那些老家伙越早见到阿识越好,若真在那劳什子回朝宴上见,说不定秦家给安排多少肮脏把戏。
    宫中的宴会哪有平静的时候?勾心斗角、栽赃陷害,出其不意的大戏都在宫宴上候着,还是打那些人一个出其不意最好。
    可他们再怎么商讨,最终还是要以沈识的心意为准。几人停住话语看向沈识,却瞧见他身侧的寇窈昏昏欲睡,脑袋都要磕在桌案上了。
    沈识拿掌心垫了一下,指节被磕出了一丝红痕。寇窈被他手指与桌案的轻微碰撞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给他揉捏起指节。
    这要看阿窈明早能不能起来了。沈识温柔地在她掌心触碰了一下,声音放的很低,怕惊扰了此刻神志还在混沌中的小丫头,毕竟那个太监还得让她控制。
    前路还一片模糊,这小子就显现出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昏君本质了。裴安感觉心口有点堵:你带寇姑娘回房去吧,屋子还是原先你们住的那几间,一直有人收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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