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专门给小姐们上女学用的院子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名为“谦恭”。以谦恭二字命名,倒像是给男子族学用的,毕竟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比起谦恭二字,更多的还是《女诫》中所提。
顾棠华回忆了下,昨日顾竹珊倒是说到过,这院子的名字是管教的陈先生起的。
这陈先生原本是大楚临边的的边陲小国中的一个书香世家的千金小姐,她十五岁那年大楚铁骑攻下了城池,那个时候的楚帝还没有现在这么讲究得民心,进了城便大开杀戒的屠城。
陈先生家破,逃亡到了大楚,后来被一书生所救,那书生也是现在陈先生的丈夫。可惜书生科举屡次不中,心灰意冷之下便办起了私塾,给幼儿启蒙,至少补贴家用。
私塾开办之初,夫妻俩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就惹了地头蛇,还是恰巧路过的昭阳大长公主救了夫妻俩。因为陈先生的谈吐不凡,昭阳大长公主当时就想到家中女儿家也该学点东西了,便请了陈先生来。
陈先生不敢隐瞒自己是亡国流民的事,本是怕牵连了昭阳大长公主,没想到昭阳大长公主是楚帝的亲姑姑,且姑侄关系甚好。
昭阳大长公主在知道了陈先生的身份之后便像楚帝提起,十多年后的楚帝早已不复当年鲁莽暴力,毕竟大楚国泰民安多年,楚帝也不是爱找麻烦的人,昭阳大长公主一说,楚帝也没犹豫,直接下了旨意说从前国破家亡来到楚国的,那便都是楚国的人了,从前的事再也不提。
其实楚帝这个举动实在是大胆的,毕竟当年楚帝带着士兵踏进了多少家国,又杀了多人,总有像陈先生这样的漏网之鱼,楚帝此举,给了当年没死成的亡国人一个能够光明正大见太阳的机会,谁知道会不会做出什么惊心动魄的复仇来?
虽说是大胆,也不得不说是楚帝有自信。
总之不管如何,陈先生算是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了,因此对昭阳大长公主分外感激,来了顾家教导顾家的女儿,用心至极,昭阳大长公主也很满意。于是陈先生这一待,便是快七年了。
顾棠华再抬头看了看谦恭院的牌匾,就因着这两字,顾棠华就对尚未谋面的陈先生有了淡淡的好感。
至少,不会是谨遵着三从四德到了麻木不堪的地步的人。
顾棠华素来不喜那些,所以之前对女学的事才会下意识的排斥,但如果先生不是古板固执的,这女学上一上,倒也无妨,权当打发时间了。
反正一个月里也才上不过一旬半的日子,每次半天而已。
陈先生如今年近四十,但是周身气质颇佳,确实是从书卷里浸出来的。
见顾棠华来了,陈先生道:“您便是二小姐吧?”
顾棠华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是。”
陈先生笑了笑:“二小姐倒是来得早了,还有一刻钟才到时辰呢……二小姐坐这边吧。”
屋内摆设有四张方桌,桌上只有笔墨纸砚,以及右上角的一本没有书名的书。
顾棠华坐到陈先生在指的位子上,乞巧也跟在身边,陈先生迟疑了下,刚要开口,就听见顾棠华对身边的丫鬟说道:“乞巧,你回海棠园去罢,时辰到了你再过来。”
乞巧迟疑了下,想到这里可能却是有丫鬟不得在侧的规矩,便道:“那乞巧到外边等小姐下学……小姐万一有什么需要的,唤一声便是。”
顾棠华微微蹙眉,刚想说这个时节,等会儿外面阳光便会烤人得很,陈先生便开口了:“倒是不用担心,旁边特意空了个屋子出来,方便小姐们的贴身丫鬟等候,待会儿其他几位小姐和身边丫鬟也来了,乞巧姑娘再一同到隔壁去等候便是。”
乞巧忙道:“还是先生想得周全。”
没过多久,顾竹珊先到了,看见顾棠华,愣了愣,然后笑道:“以往都是我先到,没想到今早却不如二姐。”
顾竹珊言笑晏晏的,话语间仿佛只是姐妹之间的调笑,顾棠华便也只浅笑:“初次见先生,便想着早点来罢了。”
实则顾棠华来的时候也不过还有一刻钟就到时辰了,顾竹珊到了的时候也还只有半刻钟了,顾棠华到得不算早,只是她们平日里习惯了快到了时辰才到这边罢了。
接着顾昙华也到了,对着陈先生行了个礼,就坐到了位子上,这倒是让顾棠华略感惊讶,毕竟顾昙华平日里素来对谁都看不上的样子,除了顾延和昭阳大长公主会尊敬些,就是对她亲生父亲顾家大爷顾之遥都是瞧见了点个头就算过了。
如今却跟陈先生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虽然面上还是那副表情,但是举止之间的认真还是敷衍,是看得出来的。
顾棠华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平日里在院子里待得太过无趣了,如今居然观察期这些来……真是无聊。
待顾竹芸也到了,小姐身边侍候的丫鬟们便离开了这间屋子,只留下了陈先生和四位小姐。
陈先生说:“近日我闻说一件事,倒想与小姐们说道说道。”
陈先生素来讲东西活泛,且毕竟教养的是小姐们,又不是要科举的少年郎,对四书五经上的东西都也不在意,除了必要的书画之外,其余的都是看陈先生想讲点什么。
这也是直至如今,小姐们最小的也都有十三了,陈先生还在顾家做先生的缘故,昭阳大长公主觉着能给家里的女儿家长长见识,而不是只做那识得几个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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