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七景懒得听帅琪耀武扬威了,也不想跟她多纠缠,只冷脸打断她:“你上午去周家,是想在C城接长期活吧?都一样是回了C城,你看起来也没在舞蹈团混下去啊。”
帅琪被问得一顿。
莫七景继续道:“还是你连回C城,谋生都不顺利?哦,我怎么忘了,你上午还被我比下去了,人家雇主最后选了我,没选你。”
莫七景抱臂,学着帅琪的语气:“你可能搞不清楚,那位周小姐是个即便讨厌对方,只要对方专业过硬,她就会用的人。你被她退货,足以证明人家觉得你远不如我。啧啧,你就像个拿到了游戏里最好的武器还砍不过拿最差武器的菜鸡,就算有去央视跳过舞的履历加成,都还被认为不如我,我可真替你羞耻。”
没管帅琪一时被堵得答不上话的表情,莫七景转身便走。
王玲丹气恼,伸手就拽莫七景,还带着点幸灾乐祸:“你以为走掉就能完了?也没见多优秀,非得说自己凭本事接活。我等下一定要告诉我们学校每个老师,让每个人都知道,莫七景是在舞蹈团混不下去,到处都没人要,才被迫来我们学校的。哪有什么专业可言,真不要脸。”
莫七景重重甩开她的手,王玲丹没站稳,整个人都往后踉跄一步。
“王玲丹,我自认为对你来说够照顾的,幼儿园那边的合作是我让给你的,上次那个商演也是我让给你的,结果你只记得我没给你的,还怪上我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分你东西是理所当然的?不分给你就有罪了?可真是让我长见识了。那么,好,从今以后,我要是有可以分享给同事的活,我绝对一个都不会分你,你给我记着。”
走廊的这一头,是帅琪和王玲丹气恼错愕的表情,另一头是莫七景大步离去的脚步声。
出了楼梯,走到外面,尽管把那两个人都怼得哑口无声,可莫七景的满脑子依然都是怒火。
也知道不该把帅琪这种人的话放心上,但还是不自觉想起自己当初回C城的时候。
确实无奈又沮丧,确实痛苦又彷徨。再喜欢舞蹈也没用,练得再多也没用,一道门槛就生生挡住了她许多机会,导致她心灰意冷。可能有些人会说什么,谁谁谁独舞的,身高就不高,但那都是凤毛麟角的传说,全中国也出不了几个。对于学舞的人来说,务实的追求就是多上舞台,多去更好的舞台,顶多在那群舞里争个领舞,而她别说领舞了,就连被选上参加大型舞台的机会都没有。
帅琪那时候基本功就比她差很多,控腿能力也不如她,然而帅琪却去到了她无法企及的舞台。莫七景再豁达,也很难完全不在意。
正想着,天色突变,只是一瞬间便下起雨来。
C城的夏季多雨,莫七景其实包里有伞,但心情阴阴沉沉的,她不想那么麻烦放下双肩包翻翻找找,便继续在雨里走。
帅琪和王玲丹环绕的嘲笑嘴脸就如同扭曲的漫画,张扬舞爪地在莫七景面前耀武扬威,撕裂着她过去的伤口。
其实莫七景回来C城是挫败的,灰心的。只是她逞强惯了,从来没表现出来过。
就算是希望在某种程度上磨灭,在捡起这些磨灭碎片的时候,也一定得帅。
学舞蹈的,哪个不想永远呆在最好的舞台上,成为最好的那一批?
她没有去到最想去的地方,她像个去大城市打拼却没有站稳脚跟,最终被迫返乡的奋斗失败青年。
雨水淋湿莫七景,她一点没躲。一缕一缕的湿头发贴在侧脸,衣服也湿漉漉地贴着肉。
沮丧和忍耐在拉扯,就在莫七景捏拳,指甲几乎陷进肉里之时,她的手忽的被人拉过去,那人轻轻掰开她的手指,阻止那指甲在手心留下指甲印。接着,她的手被温暖而柔软的大手包裹住,头顶的雨也被一把大伞给阻隔。
抬头,便对上江定的眼睛。
“不用了。”莫七景没打算撑伞,她从伞里走出来,加快脚步往前走。
后面的人便慢悠悠地跟上来,顶着平时惯有的笑,说着些意味不明的话:“我小时候特别喜欢画画,希望长大能成为画家,后来我爸不让,就没有然后了。”
莫七景没说话。
江定第二次把伞偏向莫七景那边,莫七景还是一副没心情跟他共撑的模样。
“中学的时候我喜欢打篮球,想成为职业选手,后来又只是想想。”
江定第三次把伞架她头上:“回想起来,我有过很多爱好,很多梦想,不过,最后一个都没实现。长大以后,周围也好,我也好,最终都只能平平庸庸地按照父母的计划长大,做着跟自己梦想毫不相关的事。不过,这甚至都怨不得别人,因为仔细想想,我好像也没有真的为了实现那些梦想付出过什么,坚持过什么。”
“所以我一直觉得,小景很厉害。”江定抿笑,“你中学的时候就说喜欢古典舞,接下来的每一步,大学、舞蹈团、工作,都依然可以克服所有现实因素,坚定选择你热爱的,你在做我做不到的事,只有你还在实现梦想的路上。”
莫七景感觉到一只大手忽的附在她的头上,轻轻地抚慰着。
仿佛在安慰她,表面的波折,不顺利,都不代表她失败。她还在坚持,她已经做得很棒了。
明明是下雨天,眼前这人的笑容却明亮得不像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