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君鸣早在五年和君枫外出的时候遭遇暗杀,尸骨无存。现在这个人恐怕是北狄派来的细作,取代了君鸣的身份,一直潜藏在大夏,狼子野心。”叶寒枝眼底尽是担心后怕:“表哥,我们不要再拖了,今夜便进宫。”
卫璃眉间笼满忧愁,摊开双手:“虽是事出从急,可其他氏族的态度现在尚不明朗,他们不一定相信我们……”
“奴才可以作证。”厅内的众人勃然变色,吃惊地回头,却见卫府的两个小厮引着一个宦官服制的面色苍白的年轻男人进入厅口。
“忍冬。”叶寒枝低喃出他的名字,看到江尘的近身内侍却并未眼露惊喜,而是深觉此时阿尘的处境不妙,她沉默了一会儿,沉声道:“那么咱们便今夜起事,从密道进宫,但君鸣手上现在握有三千禁林军和一批北狄势力,今夜……恐怕是一场恶战,血染紫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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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浓得好似化不开。
紫宸殿内未燃烛火,只有一地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而下,偶有瘆人的风声呼啸刮过,似阎王帖催命符。
玄衣的帝王长发未束,三千青丝凌乱散落,包裹住他在殿角蜷缩成一团的躯体,他紧闭着双眼,双眉紧蹙,薄唇已经因为难以忍受的疼痛被咬出了汩汩血痕,怀中还死死地抱着一尊牌位,若不是胸膛偶有起伏,就像是死了那般安静。
一双锦靴缓缓停顿在他的面前。
“陛下,再过十二个时辰,金蚕蛊一入您的心脉,到时候可不再是受点活罪,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您了。您,还不打算把玉玺交付于我吗?”
江尘懒懒地掀开眼皮,唇角勾起嘲讽恶弧度,低嗤一声:“滚。”
君鸣并没有像往常那般被激怒,他摸着下巴,缓缓蹲在江尘身侧,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陛下,您的骨头真的很硬,比我想象中还硬。”
“我一直以为用金蚕蛊便能让您卸下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色,没想到还是失败了,”他低声喃喃着,脸色有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不过他又忽然粲然一笑:“罢了,就算是您心不甘情不愿,我也忍不住要得到您了。强行得到,终究还是得到过。”
“您看,这才是我本来的面目。”君鸣迎着月光,沿着下巴缓缓撕下一层可怖的人皮来,露出一张陌生又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容来,高鼻深目,卷曲黑发如瀑披散于双肩。
“北狄……倒有几分本事,”江尘忍住胸口万虫噬心的剧痛,强行撑起半个身子倚靠在柱前:“你是可汗的哪个儿子?阿史那戟,阿史那蹇,还是阿史那凇?”
“陛下果真聪慧,”男人低笑出声:“吾乃北狄大汉三子阿史那凇,奉父命在大夏潜伏多年,终于让我逮住了这个机会。”
“北狄和西戎早被孤的枝枝打的四散溃逃,败不成军了,”江尘露出一副嘲讽的笑来:“你不过一条漏网之鱼,终究是无家可归,可怜。”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阿史那凇的痛脚,他恶狠狠地揪起江尘的头发,把他提起来:“可是现在你在我手上,大夏人终归要投鼠忌器。”
江尘微微一笑,绝色的面容在此刻像是回光返照般,熠熠生光:“没有玉玺,没有任何臣子会承认老六,你和他都会是乱臣贼子,将被大夏回朝的千万将士无情诛杀。”
“住嘴!”阿史那凇眼底尽是血丝,目眦欲裂地怒吼道:“江尘,最后十二个时辰,你再不交出玉玺,下场便只有死!”
“生又何欢,死又何惧。”江尘冁然而笑,他抱紧了怀里的牌位,低声喃喃道:“枝枝,孤终于可以来见你了。”
阿史那凇自是不会让江尘轻易如愿,他双眼猩红地怒视着江尘:“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若是我现在即刻便强要了你,让你雌伏于我的身下——到了忘川奈何,你还有脸面去找叶寒枝那个女人吗?”
“你做梦!”本来看着已被金蚕蛊折磨得命若悬丝、气息奄奄的江尘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奋力起身,右手鲜血淋漓,握着一块尖利的玉石,正指着他自己的喉管。
阿史那凇瞳孔一缩,颤声道:“别……”话音未落,只见殿外忽然沸反盈天,喧嚣声不绝,有大批的篝火燃起,照得殿外如同白昼,两拨黑压压的人马打成了一团,人潮汹涌,兵荒马乱。
不知从哪里来的带着火苗的流箭,从窗棂外斜射而入,顿时点燃了倾倒的烛台,紫宸殿内霎时之间一片火光。
江尘凌厉的眉眼微微松动,右手微微抬开,本是如同一潭死水的眼睛蓦然有了生气,下意识地望向殿外,却在下一瞬右手抓住的利刃被阿史那凇狠狠一脚蹬开,随后被他点住穴位,身体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江尘拼命地咬向自己的舌尖,疼痛让他略微恢复了些知觉,他不露神色地垂下眸。
阿史那凇冷哼一声,将一把利刃摆在江尘的喉前,将他反手制住一同抱住飞身上了紫宸殿顶,运用内力大声吼道:“还不都住手,你们的陛下,在我手上——”
黑压压的人群顿时凝滞住,像是时空静止。叶寒枝刚刚把银枪从一个北狄黑衣人的胸中抽出,红缨染血,划破了残空,也染红了她的双眼。
远处的紫宸殿被汹汹烈火包裹着,赤光冲天,黑烟滚滚,江尘满脸屈辱被阿史那凇用刀胁迫着立于岌岌可危的殿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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