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 是他的母亲元菡萏将他变成这样的。至于过程……
元菡萏炼制出了一种药水, 是用数百种带有剧-毒的毒草与毒虫放在一起, 经七七四十九日的炼制后方成。而后将人浸泡在药水之中,让那药水中的毒缓缓进入身体、侵蚀掉五脏六腑,过十五日后, 浸泡在那毒-药水中的人会失去本性、失去理智,成为一个只听元菡萏操控的傀儡。
也称,药尸。
叶洵是元菡萏的第一个试验品,却不是最后一个。
元菡萏需要这样的药尸为她收集鲜活的精气,作为复活叶洵父亲的“配药”。收集精气这种的大工程不是叶洵一人能完成,所以,除他之外, 还有一批与他一样的药尸在北离境内各地为元菡萏收集精气。
不止是人类的精气, 妖力充沛的妖兽, 散发着灵气的花草树木, 皆可。
若非孔悬厌出现在这里, 叶洵还不知道他会被操控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些许理智……
也许他还会杀更多的人……
就像一个……真正的嗜血怪物那样。
自边境离开的那段路不太平坦, 马车时不时颠簸。
叶洵裹着一件黑色披风坐在马车里, 他脑袋低垂着,腰背微微岣嵝,脑袋上戴着的帽兜将他的面容遮掩,瞧不出他此时是什么神情,只见有几缕发丝从帽兜中滑落,懒懒耷拉在一旁。
孔悬厌坐在他对面,见他自边境离开后便一直没开口,始终保持着这个遮掩身体的姿势,难免有些担忧。
但孔悬厌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沉默半晌后,孔悬厌出声:“你……还记得你是何时去到边境的么?”
叶洵一愣,肩膀下意识有些许颤抖,他低垂的脑袋侧向另一边,似是不敢去看孔悬厌,也没有立刻回答孔悬厌的问题。
他面容隐藏在黑暗的一侧,孔悬厌望着他,却仍看不清他的脸。
叶洵犹豫纠结了会儿,小心翼翼开口:“我想,那大概是在我母亲出现在京都我住的客栈之后的事……她一出现,把让人直接把我打晕了,我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后我一直被关在房间,再之后过了段时间,我被她带去了一个漆黑的山洞,她把我泡在了一个特别难闻的罐子里……”
“失去了意识前,我看见那个山洞里有很多个和我一样被泡在罐子里的人,没多久,我就失去意识,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不确定我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边境……”
听叶洵所言,孔悬厌眉头拧在了一块儿。果不其然,叶洵会变成这样,确实就是元菡萏的手笔!
不愧是跟孔嫣做交易的人,孔嫣心狠手辣,而她也毫不逊色!
叶洵缓了缓,稍抬了抬头,似是想看孔悬厌,却又很快低下。他嘴唇抿了抿,放在披风之下的双手捏住披风一角,不由自主的用力捏攥着。
“我……”叶洵深吸口气,又缓缓呼出,可出声的嗓音却仍不受控的发颤:“我在边境那里,杀、杀了多少……杀了多少人?”
孔悬厌望着他:“已成为事实的事,你知道也无用。”
“我想知道。”叶洵坚持:“请你告诉我。”
孔悬厌道:“就石县县令所知道的那些,已过百。”
“……”
叶洵紧抿着唇,更不自觉咬紧牙,身体不受控的开始发抖。光是知晓的便已过百,那不知晓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还有会杀这么多人的一天。他以前以为,他不过是帮元菡萏做些事,哪怕是敷衍行事,她也会看在自己是她儿子的份上只是做些惩罚,如今看来,还是他太天真了……
他怎么会觉得不惜一切代价、不择手段要复活丈夫的元菡萏会在意他这个儿子?在她眼里,只有她的丈夫,没有自己这个儿子!
是他太蠢了,竟然到现在才看清这点!!
叶洵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心脏彷如被无数根银针来回戳着,疼的他快要不能呼吸。
马车内有沉重的缓息声传开,隐约间,还有些许轻轻抽泣的声音一并响起。
而后有眼泪忽的掉下,两颗泪珠一并滴落在他裹着的黑色披风上,泪痕晕染开,又很快消失在那片黑色之中。
孔悬厌没有出声,只默默侧目望向另一边,没看叶洵。
等到叶洵情绪稳定些许后,孔悬厌才再次出声问他:“孔嫣在元菡萏那里,是吗?”
叶洵愣了愣,继而点头:“嗯。”
“你知不知道她们在谋划些什么?”
叶洵摇头,又道:“我只知道我母亲想要复活我父亲,至于另外那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不清楚。不过我想,她们两个应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合作,所以,现在孔嫣在帮我母亲,日后……应该会换过来,由我母亲去帮她。”
孔悬厌抿了下唇,淡淡“嗯”了一声,眉头却不由皱起。
孔嫣绝不是那种会大发善心、劳心费神帮人忙的人,她一定是想从元菡萏那里得到些什么。但……她想得到什么,究竟想做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叶洵稍稍抬头,透过披风帽兜的缝隙往孔悬厌那边小心翼翼看了眼,又问:“她们应该还在边境,你……不去找么?”
孔悬厌答:“首先,你不确定她们的具体方位,甚至不能肯定她们是否还在边境周围,边境北面更有妖兽出没,贸然搜寻,风险很大。再者,即便她们真还在边境,我如今带的人也不足以跟她们对抗,她们非善类,对付她们一事需得慎重商议。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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