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八道:“我怎么会认得,我这辈子就没离开过岸边。”
婴勺:“你张嘴。”
王八闭紧了嘴,警惕地盯着婴勺。
婴勺:“放心我不掏你肚子。”
王八刚想松一口气。
“如果我要掏,你以为闭嘴就有用么?”
王八:“……”
它悲怆地张开了嘴。
江疑将水注入其口中,探寻了一阵。
婴勺:“死的活的?”
江疑:“活的。”
婴勺:“抓得出来么?”
江疑看了那王八一眼。
王八骤然警惕。
江疑沉思道:“可能得剖。”
王八默默落泪。
婴勺站起身,撸袖子:“翻过来。”
捆着那王八的水绳一卷,把它四脚朝天地翻了过来,露出雪白的肚皮。
王八浑身动不了,只能伸长了脖子挣扎。
这王八除了长得大点,从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它吞了什么异物。
婴勺把手放在它的腹部,感受了一会儿,问道:“你在哪里吞的?”
王八仰面流泪回答:“就在江边。”
婴勺:“你吃草?”
王八哭丧着脸道:“我什么都没吃,是它自己钻进我肚子里的。”
江疑问:“知道是什么了吗?”
婴勺:“山虫。这东西太少见了,更别说成精的。”
江疑道:“你在凡界混的少,自然没见过。山虫这东西很稀罕,能给神鬼续命,原本对生长条件就很苛刻,而且通常长不大就被摘走了,活不到成精……就算成精了也很少能离开出生的那片土地,像这种能下山的确实少见。”
婴勺抬头看了眼江对岸的白旭山轮廓。
江疑道:“尊神待过的地方属实不一般。”
“我会向师父传达你的马屁的。”婴勺道,“你知道怎么把这东西弄出来吗?”
江疑浑身上下摸。
婴勺:“你在对自己耍流氓吗?”
“找到了。”江疑掏出个骰子,把王八翻了过来。
婴勺:“……山虫精和你一样是赌鬼吗?”
“瞎想什么呢,我这骰子是白旭山上千金榆的树根做的,正是山虫生长之处。”江疑把骰子塞进了王八嘴里,“把它引出来。”
王八含泪叼着骰子。
婴勺的手搁在它的背部,等了一会儿,看向江疑:“在动了。”
躲在王八体内的山虫精,在感受到千金榆的气味后犹豫了好一会儿,反复试探,终于颤颤巍巍地,从王八嘴边冒出了一片叶子来。
然而就在此时——
婴勺:“小心!”
江面卷起的水龙被长刀劈开,“铿”地斩在婴勺刚撑起的结界上,同时,山虫精从王八口中钻出来,那王八顿时如同泄了气似的变回原本大小,脖子一缩,掉进水里四脚划动飞快逃命,恰好躲过了第二刀。
江疑向后撤退,水绳卷住了一只绿色的山虫,余光又一道绿色一闪,他连忙喊道:“有两只!”
另一只山虫精被掠来的黑影吸在了手里,那人狠狠一握,山虫精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立死。
江疑是水神,虽控水控得随心所欲,却不擅长打架,他判断对方意图抢夺他手里的山虫精,于是立即将其塞进了江水里——这样除了他谁都找不到。
然而那人来势汹汹,长刀在空中划过锃亮的弧度,在婴勺前一刻的落脚处,湍流的江水骤然拦腰截断,水帘极深,露出湿漉的河床,巨浪滔天冲上两岸。
江疑神色一变,双手撑起巨大的结界,拦住了冲向城郭民居的汹涌河水,河水撞在结界上,又从两侧猛烈回流。
婴勺蓦地回头,水浪卷起的风倒吹着她的头发,她一眼盯住那踏上江面的人,目光狠戾,嗓子里极低地压出两个字:“镰夭。”
江疑曾经见过婴勺打架的样子。西南荒讹兽一族的小王姬是出了名的天赋异禀,于打架一途上始终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尤其喜欢与妖魔两界的几位悍将交手。江疑一直觉得她该生成个英勇无畏的武神,等长到三万岁,便可跟随天帝征战四方——至少三百年前他还是这样想的,但不知这三百年中发生了什么,此时他望着那漫天火焰下抡着重锤砸向对手的婴勺——
小殿下大约是长成了个英勇无畏的妖孽。江疑一面撑着结界,一面陷入沉思。如今她这个本事,那曾经差点把她脑壳碾碎的妖界公主流琴,只怕也就能给她搔个痒。
只是这个仇也结得太广泛了,随便下个凡都能碰上,可见小殿下在六界之中处处是敌手,时时能打个眼红。或许得给尊神打小报告教训她。
江疑如此思忖着,费老大的劲把被烧出了个大窟窿的结界补上,缩进江水里,将自己和那在水里晕得团团转的王八精一起团成了个球,避免被殃及池鱼。
江水上方,滔天的巨浪包围下,婴勺正与不速之客激烈交战——她被镰夭一开始突袭的那一刀蹭破了手背的油皮,觉得自己相当丢人,于是稳健地逮着镰夭泄愤。
而镰夭是第一眼认出她时,就要杀她的。原因无他——从四境轮出来之前,婴勺差点杀了他和他现在的主子。
“凡界好玩儿么?玩儿够了,送你下地狱遛跶一圈。”婴勺五指收紧,金色火焰编织的大网直扑镰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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