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丹说着,眼眶也有些发热。
沈映月沉默一瞬,低声道:“母亲……我今早小憩之时,梦见将军了。”
听到这话,大夫人才缓缓抬头,泪眼迷蒙地看着她:“当真?他……他托梦给你了?”
沈映月淡笑一下,点头:“将军说,在那边一切都好,特意交代儿媳转告您,莫要太伤心了……不然,他于心难安。”
大夫人泪如雨下,道:“我怎能不伤心!?吾儿当真命苦……年纪轻轻就……”
大夫人泣不成声。
一手捂着胸口,似是有些提不上气。
沈映月担心她的身子,继续安慰:“母亲放心,将军生前平定四海,功德无量,死后自然会得优待,早登极乐。”
大夫人平日烧香拜佛,本就相信因果循环一说,沈映月这般说来,大夫人心里终于好受了几分。
老夫人见大夫人慢慢止住了哭泣,心中也松了口气。
她打量一眼沈映月,只见她今日将自己拾掇得精神,哀而不戚,很是得体,便对她道:“映月,你婆母精神不济,今日出殡之事,你多上心。”
沈映月颔首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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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将军府上下,齐聚灵堂。
随着摔瓦盆的一声巨响,棺椁起灵,哀乐奏起。
莫衡作为莫寒堂弟,端着灵位,行在队首。
大夫人神色哀沉,沈映月搀扶着她,寸步不离。
众人本来劝说老夫人留在府中,但老夫人却执意要送莫寒最后一程,便由二夫人、三夫人照料着。
送葬的队伍自府门而出,逐渐移动到镇国将军府门前大街。
黑云压城,雨意深深,白色的引魂幡,迎风微扬,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满眼灰白。
沈映月扶着大夫人,前行间缓缓抬眸,却忽然愣住了。
长街两旁,早已挤满了百姓。
百姓们神色肃然,表情哀伤,静静立在两旁,自发来送别莫寒。
人群之中,不知谁低低吟唱一声。
随后,挽歌渐起。
这声音越来越大,当灵柩经过英雄碑前时,这低沉的歌声,已经盖过了哀乐。
沈映月怔了怔。
她从未见过如此肃穆的场面,这便是英雄最终的归路么?
沈映月心头震动。
纸钱漫天飘洒,队伍踟蹰前行。
街角处,还停着若干马车。
有不少官员,得知莫寒今日出殡,便也亲自来送。
他们有的就站在路边,对镇国将军府的家眷们点头致意,有的干脆上了街口酒楼的二层,静静目送这支队伍。
汝南王和世子,也在其中。
窗棂大开,秋风瑟瑟。
汝南王一身便服,却依旧威压逼人。
他站在窗口,长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世子此时也收起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一言不发地站在他身后。
汝南王沉吟片刻,道:“听闻,你吊唁时,还去拜了英雄碑?”
世子低声答道:“是,父王。”
但他自然不敢说,是沈映月逼他去的。
汝南王沉默了一会儿,道:“做得好。”
世子微愣,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过汝南王的称赞了。
汝南王的目光,随着送葬的队伍缓缓移动。
幕僚低声道:“王爷,队首的那位,便是莫衡公子了。”
幕僚虽然没有多说,但意思十分明白。
莫家军主力历经西南一役,虽然有所折损,但若全数整合,仍然有十五万人之多。
如今莫寒身死,主帅一位空缺,但皇帝高麟还未表态,到底由谁来接管这支军队。
朝堂之上,看似平静,但各方势力都紧紧盯着莫家军的兵权,暗涌不断。
汝南王看了莫衡的背影一眼。
那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身形还有些瘦弱,端着灵位,一步一步向前走。
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汝南王收回目光……莫家这一代,当真是无人挑大梁了。
“王爷也在?”
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汝南王微微侧目,发现厢房隔壁,竟是永安侯。
汝南王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侯爷怎么独自前来了?两位公子呢?”
永安侯道:“长子外出办事,还未回来,幼子近来身体不适,在家中修养。”
汝南王面无表情道:“本王还以为,侯爷贵人事忙,不会前来相送。”
永安侯与莫家一向不和。
当年莫寒的长兄莫崇,和永安侯同在军中,两人时常因为战略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
后来,莫崇在一场意外去世,莫寒又尚且年轻,先皇便将兵权暂时交给了永安侯。
永安侯大权在握,便对少年莫寒百般刁难,总将最难的战役分给他。
但莫寒不声不响地接下来,沉着应对,无数次浴血奋战,以少胜多,终于引起了先皇的注意。
于是,先皇开始重用莫寒,逐渐将兵权转移到莫家。
先皇去世之前,还将莫寒封为镇国大将军,命他全力辅佐新君。
自此之后,永安侯的势力便大不如前,他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但人人都知道,他心里对莫寒,恨得咬牙切齿。
如今莫寒死了,正是他的机会。
永安侯幽幽道:“王爷说的哪里话?同僚一场,送一送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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