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两人留电话更多的是为工作上的事儿,姜晴还是不可避免地有些吃味,因为秦溶月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在聊工作,而是有些放松地朝孟逢川笑着。
事情总算解决,离开的时候加班的人也都快走光了,孟逢川开车回家,敏感地察觉到副驾驶的姜晴有些沉默。
“坐飞机累到了?”他看了眼手腕的表,已经十一点多了,这段路还在堵车,“要是没来找我,这时候你已经睡了。”
姜晴瞟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知道我妈为什么从剧院退出来了么?”
孟逢川说:“听我妈说过一嘴,她是腰伤?”
姜晴点头:“很严重。也是录制晚会,当年刚开始搞现在这些花里胡哨的LED屏,她是唱武旦的,打戏一绝,排练的时候就总爱摔,回家说舞台滑,但还是坚持到了最后一场彩排,谁成想直接摔了下来。”
其实她一直觉得后来张慧珠还是能唱的,只不过张慧珠对自己一向要求过高,自认达不到该有的标准,实在唱不动了,就利落地主动退出了。
刚刚她看孟逢川和秦溶月交涉时,寸步不让,心里多少有些慨叹,想着当初要是有这样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为铺氍毹而坚持,张慧珠如今是不是和解青鸾一样还活跃在舞台上?
孟逢川体会到她的伤心,不顾交通规范握住了她的手,拇指安抚地蹭了蹭她:“我现在有一定的能力,就会做能力范围内该做的事情,晴晴,你还年轻,会有你来改变规则的那天。”
更别说她早已身先士卒地改变过了,他只是在遵照她过去留下的脚步而已,这句话孟逢川在心中默默地说。
姜晴露出一抹笑容,旋即扭头看他,话锋一转:“虽然我知道你们是要聊工作,可你给秦部长手机号的时候,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孟逢川愣住:“我当时很开心?”
姜晴冷哼:“很开心很开心。”
孟逢川反驳:“没有吧。”
姜晴逼问:“赶紧说,当时有多开心?”
孟逢川憋不住,笑了出来:“好吧,确实很开心。”
姜晴大叫:“你承认了!被美女要手机号,当然开心,换我我也开心。”
孟逢川笑着摇头:“不是,我给她的是解锦言手机号。”
姜晴一愣,想到刚刚他把手机递回给秦溶月之后,秦溶月显然拨了过去闪他一下,他则拿出自己的手机,像是收到了一样点头,秦溶月便很快把电话挂断了。此时回想,姜晴忍不住感叹:“孟逢川,你好能演啊。”
“小事。”他把车子停进车位,下车之前转头问她:“不生气了?”
姜晴扫了他一眼,低头解安全带:“谁生气了?”
“不是生气那是什么?吃醋?”他语气一本正经的,像是在思考问题。
姜晴抬头看他,两人相视一笑,孟逢川伸手挂了下她的鼻子,牵着她一起回家。
《玉簪记》又被称为中国十大古典喜剧之一,自从昆曲兴起后,舞台上常演不衰,各地昆剧院改了不少版本,相差不大。其中尤以《琴挑》《秋江》二折最妙。
傅西棠新编的版本没有动这两折,近些年戏曲都讲究革新,但很多剧作家忽略了革新应该在继承的基础上进行创作,大刀阔斧地改了个稀烂,引发业内评论家的强烈批判,傅西棠在这方面倒是把火候把握得不错。
首演那日,时间和中秋晚会的撞上,孟逢川先开车跑了一趟晚会现场,最后落实了一遍安排,剧院也有负责人和老师在现场跟进,他才和姜晴一起去了戏院。
姜晴跟着他到了观众席,并未坐前方座位,而是到了二楼东南角的一个包厢里。说是包厢,其实就是单独辟出来的几排座,一般都是留给院方自己人的。比如说今天来的就有两个昆曲界的老前辈,还有省台领导、戏校教授,都是大人物。
孟逢川算是晚辈,少不了陪人说话,聊上几句。他把姜晴安置在靠边的座位,直到快要开演才得空,回到姜晴旁边坐下,无声吐了口气。
姜晴小声跟他感叹:“都是大拿呀。”
孟逢川朝她一笑,点点头:“重视这出戏。”
姜晴又说:“早知道我不来了,跟他们坐一块儿,我都替台上的人紧张。”
孟逢川说:“你得来,这场阵容往前往后数五年肯定是达不到的。”
不只是黄秋意导演、傅西棠编剧兼指导,唱陈妙常和潘必正的都是年轻一代最顶尖的昆曲演员,除此之外,伴奏、服装、舞美都是最好的,布景都是请的大师操刀。
戏开演了之后,两人默契地收声,认真看着台上。
潘必正穿月白色褶子,绣着玉堂富贵,戴小生巾,登场一曲《懒画眉》。陈妙常穿的则是墨绿色与鹅黄色相间的水田衣,梳大头,手执拂尘,看得出服装都是新设计的。
墨绿和鹅黄都是她喜欢的颜色,水田衣她也喜欢,只是京剧里不常见穿水田衣的戏码,她也没学过,所以没穿过水田衣。昆曲就不一样了,戏曲扮相上佛道不分家,女子都穿水田衣,知名的剧目就有《孽海记》《玉簪记》,女主人公分别是尼姑和道姑,还有《桃花扇》最后一出李香君入道,换的也是水田衣,比京剧里常见得多。
姜晴忍不住凑近孟逢川,低声跟他耳语:“昆曲里水田衣的配色有什么说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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