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梁以霜远在天津,收到姜晴的微信:我刚才在餐馆遇到了个大帅哥,好像也是一个人来旅游的。说帅哥都辱没他了,就是倍儿有气质你懂吗?唉,就看了他一眼,刚刚那顿饭的味儿我都忘了。
梁以霜毫无兴趣,提醒道:你知道杀猪盘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别总瞎看。
姜晴觉得有道理,连忙答应。
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她口中“倍儿有气质的大帅哥”就入住了和她同一间的客栈。彼时她脸上正盖着本书,靠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太阳打盹儿,隐约听到了轻便的脚步声,落座在了躺椅旁边隔着张小桌的竹椅上。
凡是来旅游的,尤其是这种好天气,白天大多不在客栈里面,她这几天都是一个人在这儿躺着的,最多四嫂偶尔空闲会陪她一起坐会儿。
姜晴以为是四嫂,突然掀开了脸上的书,猛地起身想要吓她一下,没想到正对上惊讶的孟逢川,情形尴尬。
对视了几秒,姜晴挤出了个笑容,想要缓解这股尴尬,孟逢川却为那熟悉的笑容错愕,不知如何回应。姜晴也没好意思说话,接着站了起来,携书潜逃回房间了。
她站在二楼的阳台上,顶着大太阳朝下看,发现他还坐在那儿没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她发现她跟这位新住客也太有缘分了些。他第二天就搬到了和她同一层楼靠楼梯的一间房,两人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院子里那么大点儿的地方,她也总能在不远处捕捉到他的身影,好像他也不怎么出去玩,喜欢宅在客栈里。
殊不知孟逢川每天站在房门内踱了多久的四方步,听到她关了房门走出来,才在她恰好路过他房门口的时候推门出去。姜晴忽视不得,便朝他露出个蕴含着“好巧啊”的含义的笑容,孟逢川则回之一笑,无声谦让姜晴先下楼梯。
至于两人真正说上话,是在古城里的洋人街。她在客栈里宅够了,开始出门溜达,洋人街摩肩擦踵、灯火通明,整条街分成了两条,各种各样的地摊看得姜晴目不暇接,从街头扫荡到了街尾。
当时她正蹲在一个摊位前,摊位里面是几个穿汉服的女孩,卖的是做工精巧华丽的团扇,她挑了一把举起来在灯光下看,猝不及防看到了站在旁边的孟逢川,四目相对。
她放下扇子,第无数次在心中感叹巧合,许是周围太过热闹,无形中消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她开口主动说了句:“好巧啊。”
孟逢川一愣,瞬间竟有些紧张,哪里叫巧,是他一直在跟着他。可他不能说这些,只干巴巴地回:“嗯,好巧。”
她起身正视他,指了指出城的方向,说:“你还要逛吗?挺晚了,我打算回客栈了。”
孟逢川接道:“我也打算回去。”
姜晴顺着说:“那……一起?”
他乐得如此,面上含蓄地点了点头,倒像是迁就她一样。
一路上两人并未聊什么,明明是同行,却跟她平时自己走一样没什么差别,姜晴甚至觉得有些尴尬。想着这位虽然气质出众、长得好看,可惜不太会来事儿呀,跟异性一起漫步都不知道找些话题。
她这么想着,却听他突然开口,以一副极其老派又正式地口吻问她:“方便问你的名字吗?”
姜晴心想,这是迈出开始交友的第一步了,虽然这种搭讪方式有些老土。她按捺住心里的小九九,淡定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姜晴。”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直勾勾地看向她,姜晴有些尴尬,低声说:“怎么了?这名字挺普通的,重名应该挺多的。”
她不懂他心中的万千感慨,孟逢川继续向前走,否定道:“没有,名字好听。”
姜晴忍俊不禁:“好听什么呀,你就别唬我了。”
他像是为表自己的夸赞出自真心,诚恳说道:“‘银光耀眼雪初晴,新春天气也宜人”。虽然一个晴字简单,但是好听的。”
姜晴倒没管名字好不好听,而是有些惊讶地问:“你听戏?”
年轻人里还肯听京剧的越来越少了,而他引用的那句词儿,是《花园赠金》里王宝钏唱的。
孟逢川也出自试探,见状回道:“听的,你也听?”
姜晴点头,语气有些缺乏底气:“我就是做这个的,京剧演员。”
他心中又是一恸,没想到她就从事这个职业,可许是没什么名气,他从未听说过。偶尔北京上海两地举办一些戏曲行业的交流会,他也从未见过她。
她显然对自己“京剧演员”这一身份心虚,不愿继续说,转移话题问:“你叫什么呀?只是业余看戏,还是职业相关?”
他说:“孟逢川。我不是唱京剧的,以前唱过昆曲。”
这次轮到姜晴一愣,皱眉看着他想了半晌:“我就说看你有那么一丁点儿眼熟。我上学的时候,上昆(上海昆剧院)的闻院长做公开课,放过你的演出视频,但扮上了和本人还是有点差距的,所以我就没认出来。”
孟逢川有些不真切地问:“你看过我的演出视频?”
姜晴没当回事:“对呀,但是我昆曲听得少,怕听蹿词儿了……”
可孟逢川这个名字谁人不知,赫赫有名的昆曲小生演员,少年成名,二十岁摘梅(梅花奖,国内戏剧最高奖),闻院长曾教过他一年,从此以后大课小课的样本视频都是他。可惜二十五岁那年就告别了舞台,低调退隐,昆曲圈子里的叹惋声都传到了姜晴所在的京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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