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芷毫无波澜,她一直觉得他可怜,此刻愈甚。佩芷平静地告诉他:“早在那晚之后,我对你就失去所有的情绪了。”
佟璟元急切地说:“你恨我那晚打了你对不对?我让你打回来,你今天就算把我打死都行,只要你能撒气。”
他拽着她的手朝自己脸上胡乱地打,盔头也被扫到了地上,滚到了一边去。
佩芷强行扯回自己的手:“你别这样,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
佟璟元说:“怎么没用!有用,佩芷妹妹,我喜欢你,我不愿意跟你离婚。”
佩芷说:“我只想你尽快答应,我们好聚好散,不想闹得撕破脸皮。”
灯光昏暗,佩芷不确定他眼眶中亮闪闪的是不是泪水,他声音严肃又颤抖:“姜佩芷,你就是不爱我,你一丁点儿都不爱我。”
佩芷不否认:“我从未说过爱你。”
他脸上的戏妆早已经花了,佩芷低头冷漠地审视他,实话说他生得很好,佟夫人年轻的时候便是京城数一数二的美人坯子,佟璟元长得自然不赖。可不是谁扮上了戏都能像孟月泠那般美得如观音一般,她已经见识过了更高的山了,佟璟元迷不住她。
后来他显然彻底情绪失控,在屋子里一通乱砸,不知摔了多少值钱的物件,整个人又哭又叫,质问她:“你为什么不爱我?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爱我!”
佩芷脚边砸碎了个玉石盆景,她依旧巍然不动:“闹够了便歇息罢。”
他瘫坐在地上,哀戚地说:“你只是因为奶奶才跟我结婚……”
次日一早,袁小真来了佟府给佩芷送东西,佩芷嘴上说着:“什么样的东西值得你亲自跑这一趟。”
袁小真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佩芷接过一看,是个汤婆子,套着秋香色的套子,上面绘着双兔闹春,她绝不陌生的物件。
他用东西一向精细,套子还保存得好好的,上面泛着皂荚的清香。佩芷想到这个时候春喜定然回北平探亲去了,那这套子八成是他亲手洗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淡笑。
袁小真说:“看到你笑了,我这一趟来得也值了。”
佩芷的手被汤婆子捂得热乎乎的,只觉得这个冬天忽然不冷了,春日将近。
第49章 西府有海棠(1)
佟璟元一味地拖延着,佩芷想也知道,他这种自小未吃过苦头的前清遗少,遇到事情必然想着逃避。整个佟家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他像是打算就这样冷处理,要么久而久之佩芷歇下了离婚的心思,要么逼得她闹到两家不宁,长辈自然要劝佩芷平息,总归都是他乐意见得的结果。
佩芷偏不如他的愿,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穿着打扮亦没什么特殊之处,拎着个藤箱出了佟府。下人只觉得她奇怪,即便是鲍妈妈嗅到了股不寻常的意味,也只当佩芷跟佟璟元闹别扭回娘家,自古成了婚的女人都爱“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什么稀奇的。
佩芷没回姜家,当初她舍不得这个家,姜肇鸿以断绝关系要挟,她便屈服了,甚至一度幻想过或许能够和佟璟元把日子好好过下去,殊不知她其实只是靠着一口气支撑着。
如今姜老太太撒手人寰,整个姜家彻底由姜肇鸿做主,他是说一不二的。即便像叔昀这种接受过新式思想教育的人与姜肇鸿多生龃龉,也不得不为了个孝字向父亲让步,这点上孟月泠倒是跟他极有共通。
她不指望从姜家获得支持,而是低调住进了法租界的国民饭店。
搬到国民饭店的当晚就有人上门问候,佩芷没想到傅棠收到消息那么快,不禁板脸质问他:“棠九爷也太闲了些,还真要管上我的家事了?”
傅棠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沙发上,笑道:“你当我跟你逗闷子呢,我真管。”
佩芷拒绝:“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帮不上。傅棠,我总要学会自己面对的。”
傅棠问了这样一句,像是在确定什么:“你来饭店住,是跟姓佟的闹别扭,还是……”
佩芷斩钉截铁地说:“我要跟他离婚,你听到了?非要问,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讨厌呢。”
傅棠一愣,旋即笑得有些疑惑:“离婚?姜佩芷,可真有你的。婚随随便便地就结了,如今才几个月,又闹起离婚来,全国有几个离婚的,你在想什么?”
佩芷说:“王爷哪儿懂民国的法律,倒也是,你是男人,不必操心离婚的事儿,休妻就成了……”
傅棠赶紧打断她:“你别挖苦我了,我孑然一身,所以不操心这些事儿,行了罢?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帮你啊。”
佩芷问他怎么帮,傅棠才神秘兮兮地说:“爷给你透露个事儿。”
佩芷敷衍地说:“爷您说,小的洗耳恭听。”
傅棠好一顿拿乔,可到底是带了实在消息来的,佩芷虽嘴上骂他盯着自己和佟璟元,也没追问原由。
说的是这碎金书寓的宋碧珠怀了孕,宋碧珠早就跟了佟璟元,虽说人还在碎金书寓里,但应该早就不接别的客人了,那么这孩子定然是佟璟元的。
佟璟元自然不愿意认,怪碎金书寓的鸨母没盯紧宋碧珠喝药,又要带宋碧珠去把孩子给做了。宋碧珠身在那么个泥潭里,早就央求过佟璟元给自己赎身,如今这么好个契机在,巴不得佟璟元要了这个孩子,把她安置在外面也成,她定不争不抢,或者去伺候佟少奶奶也是乐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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