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芷一颗心跟头顶的月亮一样凉得彻底,他们只知道佟璟元对她动了手,却并不知道佟璟元是在床上动的手,佩芷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这种事情佟璟元不可能不再犯。
佩芷有些哽咽:“结婚之前爸爸明明跟我说,我要是受了委屈,您会为我主持公道。大哥那么死板的人都受不了,您就是这么给我主持公道的?”
姜肇鸿便说那些倚老卖老的话:“你还年轻,不懂夫妻相处有多不易。等过了这几年,你们两个也为人父母了,性子都沉稳了,就知道眼前这些事都是小事。”
寂静的院子里,下人都被遣出去了,只听得到赵凤珊啜泣的声音。
姜肇鸿甩了她一眼,显然是让她别再哭了,赵凤珊咬牙切芷地说:“你就是在顾虑你跟佟家的那些合作,几十年了,我还不知道你满脑子都想着赚钱?”
姜肇鸿愠怒:“胡说!我赚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我不赚钱,这个家早散了,你们吃的用的,哪个不用钱?”
佩芷已经把眼泪忍了回去,像是有些哀莫大于心死。
姜肇鸿又对她说:“璟元也说了,你成了婚之后一门心思扑在你奶奶身上,冷落了他,他心里不快活,其实他还是太在乎你了。爹想了想,你到底算是嫁到佟家了,整日里往娘家跑,传出去多不好听。”
这件事情上佩芷决计不让:“我必须每天都回来看奶奶,您别忘了,我不得不嫁给他的初衷是为了什么。”
姜肇鸿不会忘,点头答应:“没说不让你回来,可你也不能整天都待在娘家,倒像是佟家苛待了你一样。璟元说你好些日子没进戏园子了,自你奶奶病了之后。他愿意陪你去看戏,上午来家里照顾奶奶,下午出去逛逛,跟璟元培养培养感情,多好……”
佩芷冷笑道:“璟元璟元璟元,满口的璟元说,璟元说什么您都信,是不是佟璟元才是您的亲儿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佟璟元从屋子里追出来,急忙跟姜肇鸿、赵凤珊道别,和佩芷一道回去了。
车子路过凤鸣茶园的时候,门口灯火辉煌,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
佟璟元喊司机停下,问佩芷:“你不是想听戏?我陪你去。”
接着便要让司机去买票,佩芷把人叫住,从手袋里掏出表来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压轴戏快唱完了,那就要到孟月泠的戏码了。
“我今日没心情看。”佩芷拒绝,接着跟司机说:“回去罢。”
佟璟元回身看一眼热闹的凤鸣茶园,像是吃醋地说:“怎么,还看了看时辰,怕遇到他?”
佩芷长长吐了一口气,像是跟他同乘一辆车极其窒息的样子,但也没回击他的话。佟璟元一拳打在棉花上,也不自讨没趣了,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佟府。
佟家的汽车刚驶离凤鸣茶园门口的时候,孟月泠跟傅棠下了黄包车,错过得正好。
两人一同进了茶园,嘴里说的是刚收到的邀帖。近些年天灾人祸频生,洋人的慈善拍卖募款方式流行起来,适逢刚上任不久的戴市长正想着一展宏图,准备在稽古寺那边再建一座学堂,和已有的官立中学堂一起,在铃铛阁一带兴办教育。
戴市长邀孟月泠前去致辞,至于傅棠,自然是想让傅棠掏些银子或者捐些拍品出来。
傅棠不打算去:“我倒不是舍不得这点儿钱,你让我直接把钱给那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分了我都乐意,可那戴市长……你甭对他抱什么幻想,钱能有一半儿花在办学校上就阿弥陀佛罢,我瞧着他就是手头紧了,找个机会跟大伙要点儿。”
孟月泠竟像是答应了,淡淡回傅棠道:“他没想拔我的毛就成。”
傅棠稀奇:“你小心他真踅摸来个什么点翠头面、缂丝行头出来,到时候你想不掏钱都难。”
孟月泠说:“我是铁公鸡,并非一毛不拔,而是无毛可拔。不如棠九爷家产万贯,须得时时刻刻提防着。”
傅棠听出来他又是在损自己呢,回呛道:“孟二爷可谦虚了,您要是都无毛可拔了,我也离下海唱戏那天不远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调笑着进了扮戏房。
那厢佩芷和佟璟元回到佟府,下人就给佟璟元递上了邀贴,佟璟元打开看了两眼,他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看懂了上面文绉绉的话。
“这戴庸霖又变着法儿地想着诓我的钱呢?”佟璟元嘀咕道,扬手就打算把那邀帖给丢了。
可他看到进了屋子的佩芷,计上心头,拿着邀帖进去了。
天已经黑了,佩芷发现屋子里就他们两个,难掩心慌。
佟璟元看出了她的惊慌,心里不大好受,但又不知道怎么化解,只能干巴巴地把那张帖子递了过去:“戴市长要办拍卖会,我陪你去看看?选几件你喜欢的珠宝首饰带回来,也当我捐善款了。”
佩芷没有打开看的意思,果断拒绝:“我要照顾奶奶。”
佟璟元又碰了一鼻子灰,帖子就丢在了桌子上没管,眼看着天色不早了,他准备今夜睡在这儿,唤丫鬟进来铺床。
佩芷防备地看他,幸好等到上了床他身上的衣裳还整整齐齐地穿着,佩芷提心吊胆地睡在床里,背对着他。
佟璟元看着她柔弱的背影,独自靠在那儿想了很久两人小时候的事情,直到关上了灯躺下,他才在黑暗中开口:“佩芷妹妹,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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