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师爷,王班头,你们整理一下花名册吧。现在就来唱名册,凡是立时能够应答的记录下来。
这些时日也都是辛苦了,每人奖励十斗米,并且帮着送到家里去。
要是嫌弃米太多了,就折换成钱或者其他等价的物品吃食,都可以的。
这些事情你们就自己灵活掌握好了。如果,一时三刻,唱名册上没有应答,那就派人去抓,往死了打。
有事情都算在我的头上,无妨的。反正我会向上汇报说是反贼处死的,也会罪及家人,一世不得安生。”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就这么看着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次,我没有学肖不修说话的阴惨惨,只是很平和,很淡然,就像是在念一段文章一般,波澜只会产生在他们的心里。
每一个人心中的小算盘都已经打得山响,能够从眼眸的躲闪之中看出来的。
“开始吧,传令下去,堂下差役愿走尽走,不走的静听点名。”我心里也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带着武僧四兄弟以及净敕直接往后堂走去。
我能够做的,都做了。世间万法,总归是利益而已。
耿县丞躲在内堂里发抖,看到我来了,才跑出来跪在地上,不住地说道:“大人啊,我拦不住的。”
我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办法说什么。这种人,太平盛世的老好人官员,遇到事情就完全不成了。
可是,要怎么样?斩了他?惩罚他?换一个人来?西门县若是不从头到脚地整治一番,杀几千人,是完全不能改变局面的。
但是,这样做有意义么?
这是肖不修不在我身边后,我第一次自己面对这些官员和思考相关的事情。
我忽然能够体会到他的愁眉不展的背后,更多的是思量和平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容易的事情,也不会有杀了之后,就能够改变的。
有些地方,有些职位,即便是更换了一个人,但大环境没有改变,也一样是换汤不换药,都会被同流合污的。
就像是之前某一处的县丞,每每爆发出贪墨的案子时,总会有这个地方的官员。
换了三四个都不成。后来,我在文书处的卷宗中看到皇上的评语,说的是这个地方的政治格局就容易滋生腐败,但如何改革呢?
运输、买卖、人员……每一个环节都是腐败滋生之处,没有办法。
唯一能够做到的是,约束,让他们尽量少贪一点而已。治国之君都无可奈何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
让耿县丞出去在院子里跪着,我坐在内堂里,一声不吭。净敕站在我身边,轻声问:“吃夜宵么?”
我想了想说道:“喝点热水吧,什么都吃不下。”
净敕让武僧四兄弟出去守卫,自己也去取了热水给我端了过来。
“小包子、小花卷在外面听着他们点名呢。其他的四个在粮仓门口守着,等着给发放粮食或者折算成其他的东西。”
“净敕师兄。”我轻声地唤了他一声,最近我都很少喊他师兄这个名词,生怕这一声师兄暴露了我内心中柔软的一小部分。
“怎么了?”净敕明显抖动了一下。
“我就是觉得,我有点累了。刚才人太多了,空气都特别臭。”我有点撒娇。
他笑了起来,“小七呀,没事的。等这个事情结束了,咱们和皇上说说,放几天假,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你想做什么都可以的。”
“净敕师兄,你和皇上很熟么?”我没有拐弯抹角。
他俯下了身子,轻声说道:“聪明如你。我是皇上的义子,悟心大师的亲儿子。”
大瓜,绝对是大瓜!
“行吧,知道了。”我点了点头,很满意。“耳朵放在你这里一个,等咱们休假的时候,你要好好和我说一下才成。”
“好。”净敕居然也没有惊讶我的反应,还是挺高兴的。
“咱们再吃一天红烧狮子头吧,其实也挺好吃的。”我揉了揉已经很困的眼睛,强忍着睡意。
“肖小七,你这样好吗?以后我看到狮子头都会有心里都会阴影的。”净敕不乐意了。
“是呀,我也有阴影的。”我幽幽地看着他,“我还得赔人家耿县丞五十两银子呢。肉疼……”
四更天鸡鸣时分,已经按照花名册点完了名字,竟然所有人都在,没有一个走的。
秦师爷,王班头过来回话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揣测着我的心思。
我拿着这个花名册,仔细看了一遍所有人的名字,一共是三一十七人,乌压压也是一大片。
若是真的闹起来,即便是有池将军坐镇,我们的确也是很难对付的。
我心里流淌了冷汗,但表面上一点都没有流出来。
“辛苦了。”我还是点了点头,在花名册上勾了二十几个人,然后说道:“在名册上的人都按照我刚才说的,每人十斗米,不愿意要米的,就折换成他想要的。这个事情去找小面条他们处理。
另外我勾出的这二十几个人,给的是双倍,也就是二十斗米,奖励他们的忠心。无须遮掩,大家都可以知道,并且尽情得让他们其他人去羡慕吧。”
秦师爷,王班头看到这勾画的人名中有自己,都是喜上眉梢,开心坏了。
这是最简单的道理,抓典型,树标杆。这样做,除了让他们在今后的岁月里更加忠心耿耿之外,就是死也要给西门县和朝廷卖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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