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上去吧。”江宛道。
她举起烛台:“我给你照着。”
余蘅先行,江宛跟在他身后。
等江宛上去,竟看见妃焰正站在跟前,她走得心惊胆战,连忙伸手:“你扶我一把。”
妃焰伸了胳膊,江宛扶着他走出来,长舒了一口气。
余蘅抱着牌位,正站在满墙的牌位前看着。
江宛也不知此时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便开始关心自己疼痛的脚底板。
水泡是肯定磨出来了,刚才又爬上爬下,不知这水泡可破了不曾。
余蘅一言不发,朝外走去,江宛忙跟上去。
又进了另一间屋子,摆了九个蒲团,供着一尊栩栩如生的菩萨塑像。
过了一会儿,护卫提着个老尼进来。
余蘅仍抱着血污肮脏的牌位,见老尼被扔在地上,竟盘腿而坐,默念经文,不由好笑:“瞧静廉师太的模样,倒是我成恶人了,烦请师太睁眼看看这牌位,你可认得?”
老尼睁眼,朝余蘅怀里看去。
“这是……”老尼满脸惊色。
“看来师太是知道了。”余蘅面色阴沉。
“这牌位是益国公当年送来的,说是孤寡族妹,想放在春慈堂里受些香火,续了百年的灯油钱,可一场大火,春慈堂被焚毁,多数牌位都被抢了出来,贫尼以为这位刘夫人的牌位被烧毁在烈火中,又逢一场变乱,再不见霍家人再来,贫尼便私下另做了一块牌位。
如今也供奉在春慈堂中,因当时是益国公霍家派人来交了牌位,贫尼糊涂,那块牌子上写的是霍氏,公子去春慈堂第三排找,必定能找到!”
余蘅没说信不信,只对护卫:“带她去看看,顺便看看春慈堂底下。”
江宛脚疼得厉害,便挑了个蒲团坐下。
等护卫再带着静廉师太来时,师太脸上已血色一空。
护卫道:“的确有一块霍氏牌位,没有生卒年。”
看来这师太所言非虚。
静廉师太对牌位深深一礼:“贫尼竟不知道庵中竟有这等腌臜事,是贫尼失察,叫刘夫人白受了这些年的业火之焚。”
余蘅:“春慈堂既然被烧了,是何人重建?”
“当时太后在大相国寺敬香,听闻此事,当即捐出一百两银子,还派了人来修葺。”
余蘅冷笑一声:“果然是她……”
是了,这天底下知道世上有个刘卿宁的人,恨刘卿宁恨得要让她下地狱的人,也只有太后了。
余蘅杀意腾腾。
静廉师太见余蘅满脸戾气,忙道:“庵里有金身观世音,已供奉百年,极为灵验,贫尼愿在佛前为夫人念上九千遍《地藏菩萨本愿经》,菩萨救苦救难,定然能叫夫人得超度……”
“不必了。”余蘅道。
指望菩萨相救,神明来渡,他生母又怎会只落得一块牌位。
余蘅抱紧生母的牌位,回望菩萨塑像,本是想看看菩萨到底长了多么慈悲的一张脸,却发现菩萨只是低着头。
这世间无人不苦,菩萨也不忍多看。
余蘅满脸冷漠:“半丝残命在,不敢累神佛。”
江宛一惊,听他话意,竟似想毁天灭地,她忙站起,追了上去。
“余蘅,你要去哪儿?”
“我要进宫。”
“你进宫做什么?”
“杀人。”
杀什么人自然是不必多问了。
江宛扯住他的斗篷:“你不许走。”
余蘅转头看她。
江宛得寸进尺,抱住余蘅的胳膊,急道:“你就算急着去杀人,也要先把我背下山才是。”
第八十九章
婚前
江宛是不愿余蘅做傻事的,他若真的冲进宫里去杀了太后,这辈子便不用再做人了,毕竟天下人都以为太后爱他爱得要死要活,「孝」字又比天还大,他若杀了太后,便是把天捅破了。
如今余蘅也不过一时冲动,冷静下来,他也能想明白。
江宛伏在他背上,抱着他生母的牌位,用袖子一点点擦着牌位上的血污灰尘。
下山的路难走,江宛便没有再和余蘅聊天。
到了山下,余蘅的表情已十分平静,看到江宛脏兮兮的袖子和干净了不少的牌位时,眼神更是柔和许多,那晚被江宛拒绝的芥蒂全然消散了。
江宛双手捧上牌位:“给你……”
余蘅接了牌位:“多谢你……”
多谢这世上还有个你。
若冥冥中真有神明,这大约是对我唯一的垂顾吧。
……
江宛回府以后,就立刻脱了鞋袜,她左脚果然被磨破了。
抚浓好一阵心疼,又取了药抹上,正在说药效的时候,白葭进来了:“夫人,孙家小姐送了封信来。”
因是孙润蕴的信,江宛立刻接过来读了。
抚浓见江宛看着信笑了,不由问:“夫人,信上写了什么?”
“她要出嫁了,约我明日相见。”江宛折好信纸。
抚浓道:“那明日见了,倒要与孙家小姐道声恭喜了。”
可一想到孙润蕴要嫁的是汪勃,江宛脸上的笑就淡了三分。
汪勃曾为了椿湾茶饭不思,若非椿湾当日刺杀北戎大王子后消失,恐怕他也不会消停成亲。
孙润蕴配他,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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