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炳才搓了搓脖子,慢慢道:“那咱们就继续说。”
“且慢。”沈知军留意到门口有个书吏探头,“可是周书吏?”
书吏进门行礼:“宁少将军问,为何今晨开了城门,如今人已经到门口了。”
陈知军略一思索:“那快请进来吧。”
宁剡快步进来,见人到得齐全,坐在主位上的却是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牧羊人,一时呆住。
“这位是阮知州。”沈知军低声道。
“原是阮知州。”宁剡抱拳。
陈知军道:“今日就是为了迎阮知州进城……”
“且先不说此事,我来另有一桩大事……”宁剡道,“威州何将军,澶州蒋将军来援,各领兵一万。”
“此言可当真!”陆通判急忙问。
“当真。”宁剡肯定道。
“息虎!太好了!”陆通判一蹦三尺高,一把抱住了同样喜上眉梢的陈知军。
第五十三章
有变
“其实你早就想到无咎会留在北戎,对吧。”江宛转身。
余蘅慢慢走近:“是……”
他想到无咎跟他同行的一段时日,他们离开浚州后,赶路途中,无咎都没怎么睡,除了骑马吃饭,就是不停地读他收集的有关北戎高层的资料。
当时他就觉得,这个少年对自己够狠,来日必成大器。
现在看来,根本不用等来日,无咎借势杀了父兄,离草原霸主宝座只有半步之遥。
可这半步也不是容易走的,罗刹部人人能战,如今叛出,是一劲敌,各部首领之间各有仇怨,没有呼延律江的铁腕,恐难弹压,稍不留神便会逼得更多头领反叛,再有回阗多年准备,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内忧外患,这头幼狼能不能从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来,还言之尚早。
天边朝霞黯淡,初升的太阳却耀眼。
薄薄的晨光下,余蘅面容冷峻,眼神锋利,像注视着虚空中的敌人。
江宛道:“想什么呢?”
“想你……”余蘅收回视线,微微低头望着她,“想你会不会因为无咎的选择而难过。”
“我尊重他的选择,只是一时间很难接受我们要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了。”江宛耸肩,“但事已至此,家国大义面前,我也没的可选。”
话虽如此,江宛的语气到底透着沉重。
余蘅也不大擅长安慰人,搜肠刮肚了一番,竟然没想出什么能说的,说来奇怪,每次在江宛面前,他都觉得自己笨嘴拙舌。
江宛说起旁的事:“你的粥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煮法,特别香稠,简直是我喝过最好喝的粥。”
“这煮粥的手艺可是我师父在御膳房立身的根本,我答应过他,不能外传的。”
“那你师父什么时候退休,我非重金把他挖到我府上不可。”江宛实在惦记这口粥。
余蘅掐指一算:“罗御厨青春年少,等他干不动的时候,恐怕还要再等三十年。”
“那以后就很难喝到了……”江宛难掩失望之色。
“还有我呀……”余蘅满脸得色,“你也可以重金把我挖到你府上,而且罗御厨身宽一丈,每日要吃八碗饭,我吃的可比他少多了。”
他对江宛眨眨眼睛。
江宛笑了,心知这是余蘅故意逗她:“您的月钱若是低于五钱,那还有谈的余地。”
他们说说笑笑,又折回厅中,却见宁剡也在。
三人相见,各自都有些不能明说的尴尬,余蘅和宁剡倒是态度自然,唯有江宛明明是在替别人尴尬,却把尴尬明白地挂在了脸上,或许她掩饰过,但确实没藏住。
阮炳才便想起和江宛一道来定州时,江宛曾说与宁少将军有一段情,他以为是这个缘故,江宛才会不自在,便主动开口道:“宁少将军与普通将士一起守城,恐怕又是一夜未眠吧,我等都已知晓援军之事,请宁少将军尽早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才好。”
阮炳才这话对宁剡来说,也是个台阶,他对余蘅行了个礼,便离开了,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江宛见他走了,才觉得呼吸重新顺畅起来。
阮炳才与余蘅对视一眼,主动解释道:“宁少将军方才送来消息,澶州和威州统共二万援兵已至。”
算算日子,确实也该到了。
余蘅颔首,示意自己了解,见陆通判第二次挠脸,显然已经坐不住了,便道:“若无他事,都散了吧。”
如今有空,他要去见宁统一趟,好歹敲打几句,免得这宁大将军见了两万兵力,又要惦记得不能安寝。
余蘅对江宛道:“我另有事,瞧你困倦得很,回霍当家府上补眠也好。”
“我先顺路去看看席先生可曾归来,然后再去看看程琥。”江宛道。
“你倒惦记他。”余蘅低声道。
这声音落在耳里总听着酸溜溜的,江宛莫名觉得耳朵发烫,摸了摸耳根:“那他受了伤嘛……哦对了,你肩上的伤势如何,可好些了?”
余蘅得她一句关切,早就稀里糊涂不晓得疼了,此时倒把大夫诊断的话全倒了出来,委屈道:“不能动,不能用力,否则伤口迸裂,从前用的药便都白用了。”
江宛:“那你怎么不把手吊起来?”
余蘅微微摇头。
江宛明白,他是顾忌军心安稳,不敢让旁人知道他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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