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峰逐云日已久,思因劫年淬剑人。邀名济往山海归,瞬息寒魄惊流雷。”余蘅念了一遍,莫名其妙道,“首字相连是,当思尧舜。”
魏蔺眼神一变。
余蘅叹息:“这老小子还提防着我走赵光义的路呢。”
魏蔺心中有了计较,转移话题:“方才见了小孙大人一面,我倒觉得户部的确有问题。”
“这是自然的……”余蘅知道他不会平白提起,便反问,“你想到什么?”
魏蔺道:“官道案……”
官道案其实是由福玉失踪引起的一桩案子,那年大雨,太后携官眷诰命去大相国寺拜佛,福玉与靖国公府的李六姑娘口角,一气之下驾车冲进大雨中,魏蔺率队去追时,只见官道塌陷,马车倾覆,公主失踪,后承平帝大怒,严惩了户部经手过官道督造的一干官员。奇怪的是,那些官员在游街时,被从天而降的杀手杀了。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明说。
余蘅道:“涉案官员都是些小官,当时诸事繁杂,我也不曾细查,如今困于荒村,若是你想看当年文卷,恐怕还要费些功夫给你调来。”
“他们既然对官员都下了杀手,便是为了混淆视听,挨个查过去,太麻烦了,这官道案,恐怕是他们为了铲除异己。”
当时铲除异己,当然是为了现在这粮食调换之事做得更顺些。
官道案并非大案,却也被安阳大长公主利用得干干净净。
余蘅叹了口气:“只因那时撞上春闱殿试,又有外族人进京,没多少人留心此事。”
余蘅话说到此,便是一顿,惊讶地看向魏蔺:“你查了?”
“我查了,不过没查出什么,倒是发觉了另一件事。”魏蔺道,“安阳大长公主是我外祖母,因她与母亲不睦,故我从小与大长公主不亲近。不过,她到底是长辈,小青山诸事,我还是留心了一些,小青山有山有水,可自给自足,其中仆从也甚少出门。不过,那日我跟着一位户部官员进了集仙楼,竟然发现他与小青山的一位女官相见。”
说到此处,魏蔺语带揶揄道:“素闻集仙楼是昭王殿下的私产,未料你竟不知。”
余蘅哼了一声:“纵然你发觉他们相见,又如何?”
“你是否知道十余年前的假驸马案。”
“莫非那女官就是……”
“的确,那女官如今叫史音,便是曾以女身科举,险中状元的曾子佳。”
余蘅若有所思:“户部有一员外郎名曾晰。”
“二人本系表兄妹,曾子佳本姓尚,家中贫寒,其母将其送给娘家抚养,往事说来话长,总之曾子佳与曾晰儿时有谊,当年她殿试时被逐出宫门,收留过她的便是曾晰。”
魏蔺道,“假驸马之事被视作科举之耻,因曾子佳在大殿之下放出狂言,道是天下男儿尽不如,娥英如今称状元。
故而此事多年不曾为人提起,当时先帝虽不曾惩戒她,但她还是被人报复折磨,从此了无音讯。”
“此女非小志。”余蘅道。
魏蔺道:“她想将天下男儿踩在脚下,想要在朝堂上一展抱负,她若以为大长公主是志同道合之人,大长公主也许想……称帝。”
余蘅却浑不在意,“女皇登位,再添一个女宰相,挺有意思的。”
魏蔺听余蘅语气不正经,无语道:“倒是便宜了你看好戏。”
其实他今日并不想提起此事,若非看到那个锦囊上有「当思尧舜」一句……
当思尧舜,这句话是劝诫之语,教人不忘历代明君,难道会有人这样告诫一个卖西瓜的吗?
既然有人劝余蘅做明君,那么他首先是君。
既然天下已经乱了,人人都想造反,那么余蘅登位对他,对江宁侯府未尝不是好事。
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余蘅的性情他是清楚的,虽看着万事无所谓,其实真当其位,必定鞠躬尽瘁,而且余蘅也确实比承平帝心胸宽广些。
魏蔺的这一番心理活动是绝对不会现在就说出口的,他不说,余蘅就当他没想,只关心眼前事。
“闲事就别提了,眼下当务之急是罗刹女的去留。”余蘅敲了敲桌子。
魏蔺收心:“罗刹女在手,我们便能威胁罗刹王。”
余蘅道:“如今既然有了地道可用,也可将罗刹女送去城中。”
这时,外头来人回禀:“殿下,探子送消息来了。”
“快进来……”
探子下跪:“拜见殿下,魏将军。”
“起来吧,如今外头有什么消息?”
“我等无能,只探得两条消息,一是,北戎手里有一名人质,听说是宁统的侄子,今日北戎大王带人质在定州城下威胁宁统将军,宁将军有意相救,但被阻拦,二是,北戎俘虏镇北军约八千人。”
“下去休息吧。”余蘅道。
魏蔺若有所思:“宁统有侄子?”
“此事不明,暂且不论,我看罗刹女还是该送进城里,我们势单力薄,如今能站得起来的兵丁也不过四百余人,与罗刹王对上没有胜算,还容易暴露自身。”
“那就送她入城。”魏蔺道。
不过余蘅要送罗刹女进城想来也没有这么深明大义,那宁统侄子的事委实反常,他送罗刹女进城,恐怕也是为了郑国夫人的安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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