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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战争会把人变成禽兽。”余蘅道,“其实在发现恕州城外的戎兵只有三万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但是北戎各部向来松散,有底气不听王令的也大有人在,是我大意了。”
    “这怎么能怪你。”
    余蘅愁眉紧锁的时候,江宛则想起了另一件事。
    呼延律江那么喜欢打仗,却在恕州城外待了十来天,只与镇北军打过一场,还是小打小闹,倒像是在等待某一个时机。
    “他到底在等什么?”
    像是头顶忽然罩上了一片阴影,江宛双手交握,却觉得手指越来越冷。
    “不行,不能再内斗了,必须马上整军,大战或许就在明日。”
    余蘅一怔:“你有什么主意?”
    “你我去说邢州被北戎攻破,宁剡不会相信,眼下只能靠那个……”
    二人异口同声:“罗刹女……”
    “耽误不起,我现在立刻就去。”江宛站得太猛,头骤然晕了一瞬。
    但她丝毫没有停顿,把斗篷穿好,把余蘅按回床上:“你要养伤,就别和我一起去了。”
    余蘅叫住她道:“你自己去恐怕还是不妥。”
    江宛明白他的意思:“这军营里有没有宁剡他们能信的人,中立一点的。”
    余蘅想了想:“玄武石将军。”
    “可以,有没有信物,我先派人去请他。”江宛也不多问玄武军的人是否可信,眼下必须争分夺秒,决不能浪费时间。
    北地山雨欲来时,汴京还是一片安宁。
    今年入夏早,粮食收得也早,勉强还算个丰年,街市上常能看见赶集的农人,卖了粮食后,进水粉铺子买两盒最便宜的胭脂回家,便可以哄妻女高兴许久。
    “今日是初几?”江老爷子在喝药时突然问。
    江辞的手稳稳地端着勺子:“二十一……”
    “那就是平侯的生辰到了。”江老爷子手上忽然有了力气,拿过药碗一饮而尽。
    门外传来小女孩的笑声。
    江辞接过空了的药碗,道:“该是蜻姐儿和阿柔来看祖父了。”
    “阿柔那个小丫头又要缠着我背《论语》,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江老爷子抱怨。
    话虽如此,江老爷子面上的笑却不会骗人。
    江辞笑道:“那就叫她背《大学》。”
    “那倒不错,四书五经都叫她看起来,看她能不能背。”
    祖孙间说了两句,那边女孩子们便进屋来了。
    阿柔大大咧咧:“太外公,你这里药香浓得都熏人了。”
    蜻姐儿知道行礼,却又眼巴巴盯着药碗边上的蜜饯看。
    江老爷子笑道:“你们俩呀,真是一对活宝。”
    阿柔噘嘴:“太外公说我是活宝,我就去找沙哥儿玩,不找太外公了,其实沙哥儿近来学会说许多话了,只是他笨,一进聪明人的屋子就哭。”
    她小嘴儿巴巴的,一个人也说得热热闹闹,有问有答,江辞就出去,把祖父上回吩咐要送给平侯兄的寿礼找出来了。
    大约是一叠信,被装在一个盒子。
    阿柔见了,自告奋勇去帮他们送。
    蜻姐儿则留下来陪伴江老爷子。
    阿柔登上马车的时候,沈望的门被哇哇大哭的十鳌拍得很响。
    十鳌今日在花园里闲逛,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
    “这只小鸟快死了……”小男孩抽噎道,“我们救救它吧。”
    沈望注视着他的眼泪,心想,人在幼年的时候真是奇怪,有时候能抓着活蛤蟆的腿一撕两半,有时候又假装牲畜也会伤心绝望,要去同情虫豸。
    他被十鳌哭得实在头疼,于是妥协道:“好吧,我帮你。”
    十鳌立刻大雨转小雨:“怎……怎么帮?”
    “先拿把剪子来,把这些被黏在一起的羽毛剪掉,再去问管家要瓶疮药。”
    十鳌记住了,转身就跑:“我这就去。”
    沈望伸出一根指头,拨了拨被放在他书桌上的奄奄一息的小鸟。
    热乎乎的,羽毛很软,胸口一起一伏,暗黄色的喙微微张着,眼睛很奇怪。
    十鳌举着把剪子回来,道:“那个小丫头又来了。”
    阿柔捧着盒子跟在他身后:“我是来给先生送太外公给他准备的寿礼的。”
    沈望正要说话。
    小女孩尖叫一声:“小鸟!我家里也养小鸟!”
    沈望正要解释。
    阿柔夸张地倒吸一口凉气,沮丧道:“小鸟受伤了。”
    十鳌擦了擦鼻涕,把剪子塞进沈望手里:“我们要救它。”
    “怎么救啊?”
    “先去找管家要治病的药。”
    两个孩子商议好了,阿柔把盒子往桌上一推,都跑出去了。
    沈望无奈地看了看手上的剪子,随手把盒子掀开了。
    陈旧的信件重见天日,每一封上都写着「则直亲启」。
    先生字则直。
    沈望用手抚过发黄的信纸。
    祖父的笔迹还不像后来那样笔锋圆融,傲骨内藏,这信封上的瘦金体,当真是瘦,瘦的嶙峋见骨,飘逸卓然。
    这些信,都是祖父写给先生的。
    祖父的信里会有什么呢?
    是日常所见的琐碎小事,还是对先生关怀问候?
    祖父那样的脾气,大抵还要骂一骂时局朝政,不公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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