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曾听熊护卫说过,越是想懈怠,就越是要警醒。
就算下了大雨,熊护卫也绝不会放松警惕。
江宛看着睡得正香的圆哥儿,忽然想,如果他们在下雨时不松懈,那么在雨停时会否松懈。
这雨恐怕要下一整夜,若是他们不换班,天明雨歇,必定疲惫万分。
饶是如此,硬碰硬的胜算还是不大。
眼下看来,调虎离山是唯一可行的计策。
江宛在纸条上写下调虎离山四字。
想用此法,先要明确,怎么调,谁去调,没有老虎,山中有无别的猛兽出没。
那就不得不求一求那位杨驿长了,他是此处地头蛇,熟悉地形,若他肯帮忙,便事半功陪。
要把圆哥儿送走,就那么几条路,熊护卫等人分头去追,未必追不上,还不如玩点灯下黑的把戏,叫杨驿长帮忙藏住圆哥儿。
江宛又写:以霍五娘之名可求助驿长藏圆于驿站中。
若是倪脍在,他轻功飘逸,是调走护卫的最好人选。
江宛想到此处,只觉得计划已经差不多了。
一会儿吃晚饭,她带着圆哥儿去和阮炳才一起吃,就说要请教学问,然后再找借口带着圆哥儿去院外马车里找饴糖。
此时,她屋外的防卫必定空虚,倪脍便能趁机潜入屋中,一夜过后,等护卫精疲力竭时,倪脍破窗而出,抱上裹着圆哥儿衣裳的包袱跑掉,此时护卫必定倾半数去追,她做出惊恐的模样往外冲一冲,假装孩子真的被人带走,便有一个空档,让人把藏在屋里的圆哥儿悄悄带走,交给杨驿长藏起来。
江宛接着写:晚饭时倪脍匿于屋中,天明时抱被冲出,众卫以为圆,必分而追之,我亦追赶,留圆屋内,无咎可伺机带走,交于杨驿长安排。
再三思忖,江宛补了一句:若驿长不可用,再行商议。
江宛将纸条撕下来,团成小团。
晚饭前,无咎又来送纸,从乱糟糟的头发里掏出一枚小纸卷,悄悄给了江宛。
江宛将自己写的纸团交给他,无咎将纸团塞在耳朵里,再次逃过盘查。
吃晚饭时,借着上菜的机会,又再次交换信息。
驿长不光愿意帮忙,还知道一条隐秘的上山路,可以保证让倪脍脱身。
天光暗尽,江宛吃过晚饭,牵着圆哥儿进屋时,隐蔽地对无咎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一滴雨轰然砸在瓦片上。
……
雨下了大半夜,在黎明到来前堪堪停了,林子里传来鸟儿欣喜的叽喳声,还有滴滴答答的雨珠砸在树叶上的声音,鼻尖则是清新的草木气息,空气中弥漫着安逸与闲适。
守了一整夜,高骝不由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
他想着,再过半个时辰,便去叫醒阮炳才和江宛,然后启程进浚州城中,不用十日就能到定州,把人交给北戎大王子后,他们就可以回京复命,他也能吃上阿娘亲手擀的面条了,他一定要吹嘘一番新得的「高青天」外号。
高骝正沉浸在美好想象中。
忽听得一声尖叫:“孩子!”
窗户被撞开的声响碎裂了宁静的氛围。
高骝拔刀戒备,屋后守着的几个护卫眼睁睁看着蒙面人抱着孩子破窗而出,冲向密林中。
“快追,快追。”高骝听到有同伴这样喊。
他握紧了刀柄。
“高、杜留下,其余人随我追!”熊护卫的声音响起。
高骝与杜窦对视一眼,一起靠近江宛房门。
忽然,江宛推开门,跌跌撞撞冲了出来,她哭道:“圆哥儿,我的圆哥儿呢?”
高骝收了刀,扶住她:“夫人,他们已经去追了,你别担心。”
江宛抓住她的胳膊,微微一笑:“我不担心呀。”
高骝一愣……
杜窦立刻以刀锋相向。
江宛笑了:“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武功。”
高骝松开手,后撤一步,拔出刀来:“夫人……”
他想问,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
本就是把人家绑来的,还要怪人家设计逃跑,这不是不要脸嘛。
江宛扬声道:“出来吧……”
密林中,骑狼,邱瓷和徐阿牛握着刀走出来。
三对二……
“原来是你们几个……”江宛笑道,“怎么都瘦了。”
她声音轻快,高骝的心情却很沉重。
难道,真的守不住吗?
却听江宛道:“你们走吧。”
“夫人!”徐阿牛不肯。
江宛对他们摇头:“他们追不到圆哥儿,一定知道是调虎离山,很快就会回来,我身边这两个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你们快走吧。”
骑狼皱眉看着她,江宛对他点了点头。
骑狼立刻打了个手势,带人退走。
高骝满心疑虑,并没有放松警惕。
这也是江宛与他们商量好演的一出戏罢了。
江宛看他们的身形隐没于林间,忽然道:“如果我是他们,我会做一件事。”
高骝紧闭嘴巴,并不问。
江宛道:“我会把咱们的马杀光。”
高骝与杜窦对视一眼,都觉得很有道理。
“去看看马吧。”江宛抬脚便走。
一边走一边说:“把刀拿得离我远点,小心我一头撞上去,你们就只能把尸体送给呼延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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