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蘅下意识摇了摇头,他看着那家窄小的门脸前络绎不绝的客人,嗅着酥黄独特有的香气,嘴角的苦笑渐渐变得柔软起来。
他面容恍惚,仿佛想到了什么很好很好的回忆。
人流来来往往,他被人撞了一下肩,才想起自己胸口还有江宛的帕子,表情便复杂起来。
本来以为她的失忆是装的,现在看来倒是未必,若有人明知道自己头上悬着把刀,还能这样气定神闲,嬉笑自然,大概也不会踏进这汴京城里。
再想到江宛身上最大的秘密。
余蘅望着江宛离开的方向,怅然道:“真作假时假亦真。”
……
江宛回府时,圆哥儿正闹着要见她,桃枝险些就没哄住他。
好在江宛回来得及时,还给圆哥儿带了包酥黄独。
江宛惯会说些甜言蜜语,两句话便把鼻涕泡还粘在鼻子上的圆哥儿哄得眉开眼笑。
圆哥儿就高高兴兴地去睡觉了。
他被桃枝抱走时,江宛的眼睛已经快睁不开了。
她很快入睡,次日醒得也不早。
起来一问,圆哥儿早就吃完早膳,去上课了,还是抱着那包酥黄独不肯撒手,非要全吃光了才行。
江宛又问了巧嘴儿。
梨枝一说起来就笑得不行:“巧嘴儿本叫樱桃照顾着,那丫头也是个馋嘴的,给巧嘴儿备下的干果,她总要吃个一小半,我上次见她在磕松子,她还哄我说是磕给巧嘴儿的,本以为没什么大事,结果巧嘴儿见有人吃它的口粮,可不干了,近日每回看见了樱桃,就啄她的头发,樱桃小小年纪,眼看着都要秃了。”
江宛大笑:“那就换个丫鬟去照顾吧,找个话多的,争取教会它说年年有余。”
这时,春鸢快步走了进来:“夫人,晴姨娘那头有新的消息了,说是雇了马车,要去寿州。”
江宛皱着眉:“她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从小就是我的服侍丫头,去寿州做什么。”
春鸢摇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夫人取副舆图看看,也许明白了。”
“舆图?”
“《大梁九域注》里就有副舆图,我去外书房给夫人找找吧。”
江宛说好,又说要是有类似的书,可以给她拿些过来。
但也不全是为了晴姨娘,也是为了她自己。
江宛对梨枝道:“你把韩丰收叫进来,我有话吩咐他。”
第三十六章
公主到
江宛落座偏厅。
不多时,韩丰收躬着腰走进来,很是规矩,并不乱看。
他行了礼后就垂手站着,看得出来是个很稳当的人。
江宛望着他,淡淡道:“把事情细细给我说一遍。”
“是。前日晴姨娘在亨通客栈落脚,昨日晚间,趁着夜黑风高,她那个丫鬟悄悄出门去了,我们一路跟着,发现这丫头去了八达马车行,租了车,说明早去亨通客栈接他们,去寿州,还给了二十两的定金。”
韩丰收道,“因昨日已经太晚,小的便今早来禀报夫人,八达马车行那头,奴才已经去打过招呼了,今早并不会去接她们,后头该怎么办听凭夫人吩咐。”
江宛略一思索:“我若要派人找你,该怎么办?”
“夫人告诉春鸢姐姐一声,叫她去找守门的张万两,张万两自会将消息传给奴才。”
“行了,先回去等吧,我想她们白日里也不敢出去找马车行理论,最迟今晚,我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韩丰收行了个礼后,由春鸢带下去了。
在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中,江宛闭着眼,缓缓吐了口气。
梨枝试探着问:“夫人可有决断?”
江宛淡淡道:“来汴京的路上,你就和我说过,像晴姨娘这种身契在我手里的妾,随随便便就能收拾了,她若敢逃,更是死路一条,可她偏偏逃了,她不怕死吗?”
“许是疯了吧……”梨枝做出猜测。
江宛没再说下去,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听春鸢和绣姨娘的描述,晴姨娘并不是个蠢货。相反,她是有些心计的,她会这么做,一定有理由,要么是算准了原来的宋夫人不敢动她,就算她跑了,也只能由着她,要么就是她认为留在府里更加危险,不如赌一把,能逃走就算是捡回了命。
头一种情况下,因为晴姨娘并没有找江宛炫耀把柄。也就是说,这个把柄是她们俩都心知肚明的,所以晴姨娘直接离开,她笃定江宛不敢大张旗鼓地捉她。
后一种情况下,晴姨娘宁愿担上逃妾的罪名,也要离开,就说明她还是知道一些江宛现在并不清楚的东西。至少,她所恐惧的某种危险到底是什么,江宛并不知道。
若想让晴姨娘说出她知道的东西,怕是还要费些功夫,可江宛如今委实没空搭理她,还是先吓一吓,把真话逼出来再说。
江宛一上午都在看春鸢拿来的那份舆图,她上辈子学地理,背过地图,因此看起来并不太吃力。
从舆图上看,大梁的形状有点像一颗蛋,北边是北戎,南边是南齐,大梁就是名副其实的中原了。
她先找到了晴姨娘想去的寿州,又找到了池州,正好是一个方向,她可以确定,晴姨娘应该是想回池州老家。
这一步弄清楚后,江宛就开始古今地名对照,一一看过去,背下各种不同的地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