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跟在她身边,道:“许是……简嬷嬷?”
“你倒是聪明。”顾棠故意道,其实她已经听见简嬷嬷的声音了。
顾棠带着春花一路往里,就见那些妾们都在院子里站着,简嬷嬷站在廊下,手里捧着本《女诫》,她念一句,下头的妾们跟着念一句。
顾棠站在拱门外头听了几句。
什么卑弱第一,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顾棠走了过去,叫了一声,“简嬷嬷。”
简嬷嬷停了下来,顾棠道:“简嬷嬷随我来,我有事问你。”
两人一言不发出了院子,往顾棠的正房去了。
齐太妃有点过分了。
考虑到时代背景,她这一手不仅仅算计了她,还折辱了简嬷嬷,以及下头这些妾跟丫鬟们。
女诫写的是什么,又是写给什么人看的呢?
这写的是女子在夫家如何谦卑的,总之对丈夫对公婆对妯娌兄弟等等都要顺从谦卑友善爱护。
女诫写的是正室该遵从的道理,现在齐太妃让简嬷嬷去教妾室,这就是侮辱顾棠。
下来就是简嬷嬷了,简嬷嬷一个男人,让她去叫王爷的妾室读女诫,反正顾棠是一点善意都没看出来。
最后就是王爷的这些妾室们了,顾棠问过的,她们平均识字不超过一只手每人,三字经都不会的,她们根本不明白这说的是什么。
这背起来难道不痛苦?完全就是按照音译来死记硬背的。
等到了顾棠屋里,她坐在靠窗的软塌上,问简嬷嬷,“你识字?”
简嬷嬷道:“略知一二。”
顾棠吩咐丫鬟拿了纸笔过来,道:“写顾棠。”
简嬷嬷一下没反应过来,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惊疑地看着顾棠。
“顾棠,我的名字,简嬷嬷见过我庚帖和不少礼单的吧?你应该会写我的名字?”
简嬷嬷点了点头,坐在桌上,工工整整写了顾棠两个字。
顾棠拿在手里一看,道:“倒还是蛮端正的。”她把纸折起来,夹在正在看的书里头,跟简嬷嬷道:“我手头有两件事情,第一是要整顿齐王府,第二是要等陛下选好了人手跟着一起去赈灾。”
“整顿齐王府这事儿,我打算请简嬷嬷帮忙,下头人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谁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查出来全都撵出去。”
简嬷嬷这才把视线从顾棠的那本游记里收回来,道:“奴婢……是齐王妃的人。”
“简嬷嬷……”顾棠一声叹息,“方才听你读女诫,断句竟无一处错误,可见你是读过书的,既然读过书,想必也是明事理的,现在齐王府是个什么样子,你也应该略知一二,难道你不想让齐王府更好?”
“奴婢——”
顾棠打断了她,“你是齐太妃的忠仆,你要做的是真正的忠心,而不是愚忠,放任这些下人继续下去,怕是要连齐王府都给掀了。”
顾棠定睛凝视简嬷嬷,其实她觉得齐王府能成如今这个样子,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什么的,简嬷嬷在里头也起了不少作用。
但是没关系,现在她给“她”这个机会,真正做点什么出来。
顾棠又道:“过几日我就要跟着一起去赈灾了,王府里王爷是指望不上了,太妃娘娘还要抄经书,我能依靠的就只有嬷嬷一个人,嬷嬷难道不愿意帮我?”
说完了忠心,顾棠又装了装可怜,还暗示了过两日她要出去,全府只有简嬷嬷一个能做主的。
面子上冠敏堂皇的理由有了,实际的利益也有了,要是简嬷嬷被齐太妃折磨得精神不太正常,她前几天也装过一次长夜里的灯火,也算是黑暗中唯一的星星,总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不怕她不答应。
简嬷嬷犹豫的时间有点长,不过最后还是点头了,“奴婢一切都听王妃的。”
顾棠冲她一笑,也是当年演初恋的时候专门练过的微笑,入春风拂面,杨柳轻摆,简嬷嬷忙避开了视线。
说了没两句话,顾棠站起身来,道:“简嬷嬷,我这原想是去骂一骂她们的,她们虽然是妾,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妾以色侍人的说法,可她们这样任由王爷胡闹,对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简嬷嬷两步跟在了她身后,“奴婢陪着娘娘一起去。”
两人又往东路去,顾棠不由得有点心疼简嬷嬷,这走了一大圈子,就写了两个字,还是她的名字,不过这么一盘算,顾棠的把握更大了。
顾棠再次到了东边的内书房,她坐在屋里,把人一个个叫了进来,简嬷嬷就在她边上站着。
先进来的是顾棠提的五个妾。
“我给你们抬妾,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王爷叫你们折腾的请了太医,你们可真有本事!”
下头五个人听是听见了,表面上态度也还算恭敬,但是却没怎么往心里去。
她们没出过王府,看不见外头的形式,她们知道的一切都是从齐王爷嘴里说出来的。
他嘴里能有什么好话?所以对这些妾来说,王爷不喜欢王妃,太妃也不喜欢王妃,王妃还整日的跑娘家,根本就不在王府待。
对了,还有一句,王爷喝得醉醺醺的时候也说过,“我要搞个庶长子出来!还有庶长女!我前头几个孩子不能有一个从她肚里出来!”
那她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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